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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恐怖骑士

　　“尼克，艾达，做好准备，等我喊‘跑’的时候，就一直向前狂奔，不准停留、不准回头，直到我要你们停下为止！”

　　第欧根尼的语气中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实际上，进入荒原之后他就接过了佣兵团的领导权——开玩笑，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让艾达这样的菜鸟来瞎指挥的话，还不如直接自杀来的痛快些。

　　一个个复杂拗口的音节从魔法师嘴里跳出，组成一段繁杂的咒文，紧接着，法杖顶端射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将艾达和尼克笼罩起来，两人好像躺在温泉里面，说不出的惬意、舒服，疲惫的感觉一扫而光，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

　　紧接着，桌面大小的火球脱手而出，从幽灵中间砸出一条通道，第欧根尼随即发出信号。

　　“跑！”

　　尼克毫不犹豫地收起长剑，顺着通道向前疾冲；艾达扭头射出最后一箭，然后身形一晃，跟了上去——关键时刻，百分之百地信任同伴，这是佣兵的准则。

　　第欧根尼没有一起逃跑，而是在土傀儡的护卫下，释放出大面积的连环闪电，将冲到身侧的十几个幽灵炸成碎片，从而将对方的注意力牢牢吸引过来。

　　愤怒的幽灵在可怕的哀嚎声中呼啸而来，瞬间就将土傀儡围得水泄不通，后来者展翅高飞、冲到防御圈的顶部，然后凶猛地俯冲下来。

　　就在幽灵的利爪即将击中魔法师的瞬间，第欧根尼突然——消失了！

　　“嘭…”

　　茫然失措的幽灵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闪烁的光环陡然跃起，引发一场小范围的雷暴，将入侵者尽数消灭。

　　“两位，可以停下来了！”下个瞬间，第欧根尼出现在艾达身后，调侃道：“你们跑得可真快，不去当盗贼实在可惜啊！”

　　“老先生，我们再快也比不上您啊！”尼克胸膛急剧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几分钟的狂奔几乎要了他的命。

　　“还是魔法师好啊！”艾达一屁股坐在湿滑的地面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随便来个瞬间移动，想到哪就到哪，那像我们，全靠两条腿。”

　　“魔法师也不容易啊！”轻松的语气无法掩盖住满身的疲惫，第欧根尼抬手抹去额头细密的汗珠，尼克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发白。

　　“你没事吧？”尼克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脱力。”第欧根尼喝下一瓶恢复体力的药水，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需要多活动活动。”

　　出色的魔力操控技巧和准确的魔法选择，使第欧根尼只用掉了非常少的魔力，不过，长时间的剧烈运动对体力的消耗却是无法降低的。

　　“艾达，快起来。”看到第欧根尼脸上稍微泛起些血色之后，尼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可是当他回头向来处一望，顿时脸色大变！

　　“土傀儡已经顶不住了，我们必须继续向前跑，可不能再被幽灵围住！”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土傀儡在数十只利爪的凶狠扑击下土崩瓦解，化作一堆黄土，幽灵们顿时发出快意的怪笑。

　　“幽灵不会过来的！”第欧根尼手扶法杖，警惕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对自己身后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我们已经进入了恐怖骑士的防御范围，如果它们胆敢跟过来的话，一样会被斩成碎片。”

　　冒险者前面百余米远的草地上突然喷射出一团漆黑的烟雾，泥土夹杂着野草如同雨点般飞散，黑雾消散之后，显露出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他连人带马包裹在漆黑、厚重的铠甲里，身后飘扬着同样漆黑的披风，巨大的斩马刀横躺在身前，密不透风的头盔里射出两点猩红的光芒。

　　“尊敬的魔法师先生，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嘛，难怪那些废物拦不住你。”骑士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带着直透骨髓的森森寒意，冒险者们立刻感到巨大的压力。

　　“大家小心，这是亡灵军团的王牌——恐怖骑士。”第欧根尼下意识地握紧了法杖：魔法师工会的调查队就是止步于此，其中不乏和他一样的高级法师，想不紧张都不行。

　　恐怖骑士的嚣张激怒了艾达，抬手就是一箭：“怪物，受死吧。”

　　魔法箭在空气中留下一条淡淡的红线，闪电般出现在目标胸前，艾达脸上露出不过如此的轻蔑表情。

　　“嗤”地一声轻响，恐怖骑士戴着铁手套的右手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往前一探，轻而易举地将魔法箭握在手心。

　　“美丽的小姐，偷袭是个很不好的习惯。”恐怖骑士用玩味的目光望着兀自在手中蜷曲挣扎的箭矢，教训道：“难道你的长辈没有教过你吗？”

　　“打就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艾达脸色铁青，三箭连珠射出。

　　“以你这种蜗牛般的速度，怎么可能伤得了我。”斩马刀随意舞动，倾注了魔力的箭矢竟然像普通箭矢一样被重重黑幕绞成粉末，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可惜了一张好弓！”

　　“艾达，别丧气！”尼克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女孩。“想办法把他引过来，我来对付他。”

　　“嗯，可以试试。”第欧根尼乘恐怖骑士的注意力被艾达吸引住，悄无声息地对身前的地面释放魔法。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就过来跟我们的剑士较量下！”艾达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挑衅的架势。“你不会是害怕吧？还是设下埋伏，准备暗算我们。”

　　艾达挑衅的同时，尼克单手持剑，摆出一个很酷的POSE，右手中指竖起，嘲弄地望着敌人。

　　“埋伏、暗算！？”恐怖骑士慢慢直起身体，强大的气势立刻弥散开来，与此同时，身后的披风猛然飘起，落下的瞬间，一名同样装束的恐怖骑士从后面转了出来。“尔等胆敢玷污骑士的荣誉，准备受死吧！”

　　“风暴骑士，杀了他们。”

　　“遵命，罗格大人！”风暴骑士右手抚胸，躬身答应，然后跃马而出。

　　骨马的速度快的惊人：骑士的声音还停在原地，人却冲出了几十米远，与此同时，寒光闪闪的斩马刀高高扬起，准备在下一个瞬间把敌人劈成碎片。

　　“嗖、嗖、嗖…”，利箭如雨，激射而出，笼罩住恐怖骑士的全身，与此同时，第欧根尼放出一道又一道闪电，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恐怖骑士在保持高速前进的同时，策马左跳右跃，躲过大部分闪电，实在躲不过就用身体硬接，此前轻松消灭幽灵的强力魔法，竟然只能让对方头顶冒烟、身体微晃而已，转眼间就恢复了正常。

　　恐怖骑士对艾达的攻击采取了无视的态度，任由其射在厚重的铠甲上，不过，除了留下几道划痕之外，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数十米的距离一闪而过，恐怖骑士在呼啸的劲风中冲到冒险者面前，一股冰冷的气息随即将他们笼罩起来。

　　恐怖骑士跃马挥刀，正准备奋力斩下，可是骨马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变得松软无比，猛地陷了下去——流沙陷阱！

　　骑士猝不及防，从马背上直掼出十几米远，刚好落在尼克身前。

　　“杀！”尼克腾身而起，长剑高举过背，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劈下，无论是技法、精神还是力量，这一击都已攀升至他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原野，巨响的余音在尼克耳鼓中震荡着久久不散，他顿时感到胸中气血翻滚，口中有股淡淡的咸味。

　　难以想象，将地面砸出一个人形凹陷的恐怖骑士竟然浑若无事！

　　骑士单膝跪起，只靠右手横刀，就挡住了尼克志在必得的一击，自己仅仅身形微沉而已！

　　艾达和第欧根尼就在自己身后，一旦让对方缓过手来，肯定难逃毒手！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伤害到自己的同伴——尼克猛地咽下口里带着咸味的液体，深深吸气，然后再次高高跃起，发动空前狂猛的斩击。

　　“杀，杀，杀——”

　　伴随着不屈的怒吼，灌注全身气力的长剑凶狠地砍在斩马刀上，随即被高高弹起，但没等恐怖骑士站起身来，长剑就带着更大的力道和速度竖劈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

　　一股股沛然巨力从剑身传来，尼克顿时感觉双臂酸麻、嗓子发痒，星星点点的鲜血从震裂的虎口飞出，将剑柄和胳膊染成一片殷红。

　　表面上看起来强大无比的风暴骑士在势若疯虎的攻击下非但不能站直身体，反而逐渐下沉，斩马刀的锋刃上先是出现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然后一点点扩大。

　　最先出现的恐怖骑士颇为惊讶地“咦”了一声，手托下巴凝神观望，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似乎对结果非常期待，

　　“尼克，我来帮你！”

　　伙伴舍生忘死的战斗让艾达发出痛彻心肺的狂呼，立即拔出腰间的短刃，加入战团。

　　第欧根尼将语速提升到极限，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咒文，墨绿色的光芒从法杖顶端射出，打在风暴骑士脚下。

　　刹那间，一根根细小的藤蔓冲开泥土，迅速变粗变大，接着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爬上铁靴、膝盖、腰部。

　　当手腕粗细的藤蔓缠上手臂之后，亡灵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格挡的力度也大大减弱，黑魔剑终于凭借尼克顽强的意志，砍在头盔上。

　　“扑——”，剑锋破开头盔的阻挡，直贯头顶，与此同时，第欧根尼封印的魔法开始发挥作用，剑身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腐烂的肉体立刻青烟直冒、飞速消融、吱吱有声。

　　“嗷…”，亡灵头颅乱摇，发出愤怒的嘶吼，铁臂横扫，将尼克打出十几米远。

　　“浑蛋，我杀了你！”随着一声娇叱，艾达合身扑上，短刀一挥，斩在恐怖骑士的脖子上——密封的头盔原本护住了骑士脆弱的脖颈，但剧烈的动作将其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最终使艾达一击得手。

　　失去头颅的身体“扑通”摔倒在地，污血和腐肉喷出好几米远，闻之欲呕的臭味立刻弥散开来。

　　“尼克，尼克，快醒醒啊！”顾不上察看战果，艾达扑到同伴身上，疯狂摇动起来，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不准你死！”

　　第欧根尼用警惕的目光望着对面的骑士，倒退着走到艾达身旁，准备使用疗伤魔法。

　　“咳，咳”，血沫从嘴角汩汩而出，尼克无比艰难地睁开双眼，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道：“艾…艾达，我没事。第欧根尼，请不要把宝贵的魔力浪费在我身上，还是先对付剩下的那个恐怖骑士吧！”

　　话音刚落，尼克再次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色也更加惨白。

　　“都这样来，还说没事！”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滚落，艾达用期盼的眼神望着第欧根尼。“你可一定要把他治好啊！”

　　第欧根尼看了一眼恐怖骑士，然后缓缓点头，可是脸色却凝重起来：罗格既然是恐怖骑士的首领，自然比风暴骑士要厉害得多，如果对方乘机偷袭的话，该怎么办？

　　“魔法师先生，你可以放心替同伴疗伤。”罗格看穿了第欧根尼的心事，“在骑士的信条里，乘人之危和偷袭同样是可耻的。”

　　说完之后，罗格没有在意魔法师的反应，而是向着风暴骑士的尸体深深地低下头颅，低沉而萧索的声音回荡在生者耳畔：“愿天父垂怜吾等罪恶的灵魂，荣誉与汝同在！”

　　罗格缓缓挺直腰身，右臂轻轻竖起，两名恐怖骑士随着一阵烟雾出现在左右两侧，“游戏结束了，冒险者！准备接受亡者的挑战吧！”

　　“三对三，一点便宜都不占，果然公平。”魔法师轻轻拍拍尼克的后背，不动声色地说道：“刚才你们俩辛苦了，这次就交给我吧！”

　　罗格的手掌用力挥下，与两名部下一起猛拉缰绳，骨马前蹄高扬，人立而起，然后轰然砸向地面，开始高速前冲。

　　虽然只是三人三马，但声势与千军万马无异，冒险者们立刻感到无边无际的杀气从对面喷涌而来，令人如坠冰窟！

　　艾达飞速弯弓搭箭，遥指敌人；刚刚痊愈的尼克也翻身跃起，向魔法师身前冲去。

　　第欧根尼轻轻摇头，示意两人不必紧张，接着飞速喝下一瓶魔力药水，开始了吟唱。

　　伴随着急速颤动的嗓音，成百上千道晶莹的白柱从天而降，在视野中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一串串拳头大小的雪团，轰然砸向地面，荒原上陡然响起寒风的怒号。

　　面对突如其来的小型暴风雪，恐怖骑士显得游刃有余：左手握紧缰绳，右手长刀挽出一片绚烂的白光，将雪团格档开，象征着死亡和毁灭的目光死死盯住不远处的魔法师。

　　寒风夹杂着雪团雨点般落下，地面上迅速出现霜冻的痕迹，透明的冰环以比骨马快一倍的速度向四周扩散，草地上立刻出现几寸厚的冰层，并且在不断加厚。

　　“砰，砰…”

　　铁蹄扬起的瞬间，带起大片的冰屑。冰冻逐渐展示出自己的威力，试图将骨马冻住，骨马在骑士的驱策下奋力前冲，要摆脱困境，虽然没有分出胜负，但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恐怖骑士很快察觉了这一点，立刻把手掌对准脚下的地面，喷射出一道黑色的魔火，将骨马蹄子下的冰块融化掉。

　　正当恐怖骑士与冰雪搏斗的时候，头顶上突然出现一团浓黑的气团，然后只见第欧根尼将法杖一指，随即发生地动山摇般猛烈的爆炸——此前的小型暴风雪，只是攻击的前奏，用来降低敌人的速度和灵活性，等到目标移动困难之后，再乘机发动究级魔法“雷鸣爆弹”，给予致命的一击。

　　望着三名恐怖骑士的身影消失在火焰和烟雾之中，第欧根尼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第欧根尼！”

　　尼克抢步上前，扶住魔法师，接着把恢复体力的药水递到他嘴边。“快，快把它喝下去！”

　　“谢谢！”第欧根尼惨然一笑，张嘴欲喝，可是头却无力地耷拉下去。

　　尼克慌忙用左手抱紧老人，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然后再次把瓶子凑过去。

　　“小心哪！”

　　突然，耳边响起凄厉的惊叫，与此同时，三只燃烧着火焰的利箭擦肩而过，笔直飞向前方。尼克抬头一看，只见那个名叫罗格的恐怖骑士正一步一个脚印从烈焰中走出！

　　骑士的铠甲和头盔已经被炸得粉碎，左手也不见了，焦黑的身体表面到处都是窟窿，很多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白花花的脑浆从碎裂的头骨中间渗出，只剩下骨头的右手死死握住长刀，空洞的眼窝执拗地盯着前方，每走一步，就有大块的腐肉和污血跌落地面，令人不敢直视。

　　“扑、扑、扑”，三只利箭几乎同时命中目标的胸腹之间，可是火焰却莫名其妙地熄灭了。

　　恐怖骑士身形微微一晃，出现短暂的停滞，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这时候，他的肚子突然“轰”地一声响，腐烂的内脏喷涌而出。

　　“呕，呕”，眼前的一幕已经超出了艾达承受的极限，她猛地蹲了下去，狂吐起来。

　　“艾达，站起来！”望着步步紧逼的敌人和失去战斗力的同伴，尼克目龇欲裂！

　　“桀，桀”，恐怖骑士发出冰冷刺骨的笑声，里面带着轻蔑和愤怒。“觉悟吧，该死的冒险者！”

　　“老子跟你拼了！”

　　尼克将第欧根尼放下，狂吼乱叫着迎了上去，但没冲出几步，就踉跄着摔倒在地：他的全部体力已经消耗一空，成了强弩之末！

　　“自不量力！”罗格一脚将尼克踢翻，然后将长刀高举过顶，凶狠地挥了下去。

　　“砰——”

　　凶猛的撞击声从胸前响起，罗格不可思议望着自己的头颅带着胸部，与身体的下半部分分离，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在永恒的死亡降临前的瞬间，他模模糊糊看到对面的法师正在缓缓倒下，一条冰龙消失在剑士头顶上方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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