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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谈

　　走出森林之后，天色已晚，两人就近找了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升火宿营。

　　尼克把一只兽掌拔毛去皮，清洗干净，用蜂巢包起来，放在铁锅里慢慢蒸。由于对这里的环境和植物还不是很了解，尼克只找到几棵野蒜和一撮香菜作调料，再加上自己以前只是看过两次别人用熊掌做菜，所以他的信心不是很足，刚刚蒸了不到十分钟就忍不住掀开锅盖察看。

　　一股浓烈的甜香味扑鼻而来，早已饥肠辘辘的尼克咽了下口水，急忙把锅盖合上，随手又在灶下添了几根木柴。

　　“尼克，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这么香啊！？”艾达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双眼紧紧盯住铁锅，仿佛要从中伸出手来，“好想马上吃到嘴里喔。”

　　“我只是随便加了点香料。”尼克微笑着安慰道：“别着急，再烧会就可以了。”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人说话：“两位小朋友，可否分点食物给我老人家？”

　　两人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只见老魔法师第欧根尼慢悠悠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目光却始终盯着沸腾的铁锅。

　　看清来人之后，尼克微笑着说道：“兽掌很大，我们也吃不完。”

　　以艾达的实力，铁定不是迪娅的对手，如果不是老魔法师及时阻止的话，下场肯定非常凄惨，尼克多少有些感激。

　　“老爷爷，拜托您下次出来之前先打个招呼好不好”，突然冒出个第三者来，艾达有点不高兴，埋怨道：“我还以为是魔兽呢。”

　　第欧根尼毫不客气地在火堆旁坐下，嘿嘿一笑，说道：“小姑娘，你们连树妖都能杀死，胆子不至于这么小吧！”

　　“老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尼克和艾达对视一眼，感到非常诧异。

　　“作为赌约的仲裁者，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呢？”第欧根尼手捻长须，微笑着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森林里看你们两个佣兵团捕杀魔兽。”

　　“不可能吧”，艾达迟疑着说道：“如果有非常强大的魔力接近的话，我的魔弓就会发出警报，可是这几天除了两次遇到树妖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啊？”

　　“也许那是因为我体内的魔力很少。”老魔法师的语气近乎调侃。

　　“怎么可能呢？您的等级是什么？”

　　“惭愧的很，已经徘徊在天元这个等级十年了。”

　　“天元！？”艾达感到难以置信：“据我所知，就是把全大陆的人类魔法师都加起来，也绝对找不出两百名天元法师，如果您自认魔力少，那谁敢说自己多。”

　　“小姑娘，魔法师的等级代表他对魔法的领悟和操控能力，并不等同于魔力多少。”第欧根尼正色说道。

　　“可是如果没有充沛的魔力，如何能操控魔法呢？”魔法师的话让她非常困惑，“我以前接触过的魔法师，没有一个不把培养魔力当作首要的，难道他们都错了吗？”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尼克就对神秘的魔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现在难得有个高级魔法师耳提面命，自然要好好珍惜机会，立刻竖起耳朵，把第欧根尼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以后再慢慢体会。

　　“魔法元素蕴藏在天地万物之中，人类、精灵、天使等高等智慧生物所释放的魔法，就是以自身为媒介，利用它们的力量实现的。与自然界中近乎无穷无尽的魔法元素相比，即使天使的魔力都显得微不足道，因此，单纯提升魔力的修炼方式完全是舍本逐末。”

　　第欧根尼俯身捡起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在篝火中点燃，然后指着明灭可见的火苗说道：“你们相信不相信，这点星星之火，就能烧光我们身后的森林。”

　　“相信！”

　　“木柴里蕴藏的火元素可以说微乎其微，但是在特定的条件下，却能释放出恐怖的威力，这一点，与魔法的原理完全相同。”第欧根尼仿佛老师在面对自己的学生，循循善诱、娓娓道来。

　　等两人似懂非懂地点头之后，第欧根尼又指着艾达的长弓，继续举例。“以这张魔弓‘精灵之怒’为例，箭矢全部是由魔力凝结而成的，按道理说，你自身的魔力加上魔弓的魔力，最多也只能制出十枝箭，可今天你就射了不下几十枝，箭囊里却始终是满的——魔弓上的魔法阵在源源不断地从周围环境中吸收魔法元素。”

　　两人恍然大悟，缓缓点头。

　　尼克这才知道艾达的长弓居然有这么神奇，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弓背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奇怪的图案，竟然像星图般让人有迷失的感觉！

　　这时候，第欧根尼叹了口气，表情随即变得凝重起来。“光明之战以前的人类魔法师，非常注重对魔法本质的领悟，因此即便是普通魔法师都有操控大型魔法的能力，借助魔力道具的帮助，甚至能释放禁咒。那个时代是人类魔法文明的巅峰，我们的实力达到了与其他强大种族比肩的地步，无论强大的神族、狂暴的兽人，还是高傲的橡木精灵，都不敢轻视我们的力量。”

　　听到这些，艾达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好想生在那个辉煌的时代哦。”

　　尼克忍不住追问起来：“第欧根尼先生，魔法文明是如何没落的？现在的魔法师又为什么会采用舍本逐末的方法呢？”

　　“这些都归咎于光明教的兴起。”第欧根尼解释道：“光明之战最后，人类魔法师的精英损失殆尽，魔法的传承出现了断层。恰在此时，神族创建的光明教开始在大陆各国生根发芽，圣殿的牧师只要足够虔诚，就可以通过祈祷的方式，获得所谓神的认同，并借助它的力量来施展光明魔法，越虔诚的牧师，能借用的神力就越多。与魔法师相比，牧师对个人资质的要求不高，而进境却快上很多，再加上教廷对世俗政权强大的影响力使其能享受到优越的生活，故而很快变成了年轻人的首选。魔法工会为了应付这种局面，只好在降低择徒标准的同时，想出一些能够快速增加魔力的所谓捷径，希望能吸引些有潜质的魔法学徒，久而久之，魔法师们便忘记了初衷，把片面增加魔力当成了修炼的不二法门。”

　　“什么是光明之战？”尼克有些好奇。

　　“你从哪里来，怎么连光明之战都不知道！”伊索比亚人类耳熟能详的历史，尼克都不知道，艾达感觉不可思议。

　　尼克慌忙掩饰道：“我的家乡比较偏僻，很少与外界联系。”

　　艾达涉世不深，没有继续追问，尼克担心地望着老魔法师。

　　第欧根尼若无其事地看了对方一眼，径自回答道：“光明之战就是人类与神族的联军，与兽人和暗黑精灵大军的最后一战。战败的兽人被彻底逐出伊索比亚，人类和神族取得了主导权，现在大陆的格局就是在光明之战后奠定的。我想，这种格局很快又要被打破了。”

　　“为什么？”在睿智的老魔法师面前，尼克和艾达仿佛不懂事的孩子。

　　“因为我感觉到，战争的幽灵开始游荡在大陆上空，随时准备享用血肉和生命的盛宴！”

　　第欧根尼的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话语中蕴藏着不安和焦虑。“经过数百年的休养生息，我们人类终于从战争的巨大创伤中慢慢恢复过来，于是某些力量开始坐不住了。”

　　尼克和艾达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第欧根尼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话题引到另外的问题上。“据拉姆村的村民说，这片森林以前非常安静，只有些攻击性不强的小型魔兽，从来没有出过树妖和血魔兽，那么你们打死的这些魔兽是从哪里来的呢？”

　　艾达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是从精灵的领地跑过来的？”

　　第欧根尼摇了摇头，“拉姆村的位置虽然偏僻，但距离精灵的领地还有一定的距离，中间隔着草原和丘陵，如果是跑过来的话，最先出现的地点也应该是接壤的边境地区，而不是这里。”

　　“难道是被什么人用魔法阵传送过来的？”艾达又想到新的可能性。

　　“可是谁会这样做呢？目的又是什么呢？”尼克也感觉有点蹊跷，自言自语道。

　　“问题就在这里！”第欧根尼不置可否地说道：“我仔细搜索了森林的每个角落，但始终没有发现使用魔法的痕迹：能一次性传送两个树妖和八头血魔兽的魔法阵，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

　　尼克隐隐约约察觉出有些蹊跷。“难道有人刻意毁灭掉证据？”

　　“可能！”第欧根尼陷入沉思。

　　“森林里总共有两个树妖和八头血魔兽，我们杀死一个树妖、三头血魔兽，

　　剩下的都是蛮牛的战利品。”艾达从老魔法师的描述联想到与蛮牛的赌约，略带得意地说道：“他们虽然获胜了，但优势也不是很大，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欧根尼一愣，反问道：“谁说他们获胜了？有两只血魔兽要冲到村子里骚扰，说不得，我老人家只好亲自出手将它们杀死，这肯定不能算到蛮牛头上，所以说，你们打了个平手。”

　　“耶！”艾达兴奋地抱住同伴的肩膀，大力摇晃起来，“尼克，你听到了吗——我们没有输哎！”

　　“听到了，听到了！”尼克苦笑着说道：“我的骨头快被你摇散了。”

　　“人家高兴嘛。”艾达放开手，扭头冲着老魔法师笑吟吟地说道：“多谢了！”

　　“虽然表面上看双方平分秋色，但实际上却是你们赢了。”第欧根尼语气里有种赞赏的味道。“你们在人数、经验和技能都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巧妙运用智谋，针对魔兽的习性设下陷阱，弥补了差距，表现之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更加难能可贵是，你们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知难而退，而不是为了面子死撑下去，从而避免了不必要的牺牲，这一点对于佣兵来说尤其重要。”

　　第欧根尼的夸奖让两位菜鸟佣兵回想起自己的莽撞和无知，不禁相视而笑。

　　老魔法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又惊又喜。“你们俩的风格跟我年轻的时候非常像，所以我老人家想申请加入你们佣兵团，你们看怎么样？”

　　“求之不得！”艾达高兴得跳了起来。

　　“欢迎之至！”尼克自然也是喜形于色。

　　但是转瞬之间，艾达脸上就浮起了阴云，嘀咕道：“您老人家不会抢我团长的位子吧？人家还没坐够呢！”

　　第欧根尼不禁哈哈大笑：“小姑娘，你尽管放心，我老人家只做个普通团员就行了，绝对不会抢你的位子。”

　　尼克见艾达有点孩子气，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艾达，第欧根尼先生实力强大，经验丰富，团长的位子自然非他莫属，你给他老人家作个副手也不错啊。”

　　艾达小嘴一撅，嗫嚅道：“不做就不做，用得着这么凶巴巴的嘛！人家只是想过过团长的瘾，又没有说一直当下去。”

　　“尼克，其实艾达比你我更适合当团长。”第欧根尼的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佣兵生涯总是与冒险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冒险者最重要的两项质素就是勇气和闯劲，老年人思维缜密，但是想法趋于保守，出谋划策还可以，作领袖的话就容易错事机会。你有勇有谋，有点少年老成的味道，但是自信心又稍显不足，所以还需要历练一番。”

　　“这下你没话说了吧！”艾达立刻扬起头，得意洋洋地望着尼克。

　　尼克嘿嘿一笑，“老先生都愿意，我自然无条件接受，不过，团长大人，你在做出重大决定之前，最好征询下我们，尤其是第欧根尼的意见。”

　　“知——道——啦！”艾达拉长声音，表示自己的不满。

　　“尼克，食物好了没有？”第欧根尼喉头滚动，咽了下口水。“只顾着说话，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好了，好了。”尼克急忙掀开锅盖，食物的香味立刻四溢而出，将这个小小的营地完全笼罩起来，晚风吹过，带走阵阵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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