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与景体温偏高，常年健身的手指并不细腻，碰到时落手腕内侧的皮肤时，会带出一种奇异的酥麻感。

他仿佛很专注地在看时落的手，说话的语气很轻，却足够恰到好处地牵动人心。

或许这样的行为本身不具备任何含义，可能他放松时候说话就是这种腔调，但如果现在坐着的是原书里的时落，可能又要心动了。

十八岁的心动永远都可以交付在一点一滴里，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赋予特殊意义。

不愧是虐文里的男主角啊，可以很温柔地对你，却不会爱上你；在你爱上他之后，依然只保持普通的温柔，等到真正快要失去时又好像突然爱得很深，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时落讨厌这种复杂和纠缠不清的感情。

程与景欣赏她的手，她也静静审视着顾程与景。

某种程度上说，她其实和程与景是一样有点冷情的人，只不过程与景是天性和成长环境使然，而时落她就是懒而已。

她对爱情没有需求，疲惫于主动释放爱意，如果一段感情关系里自己不是对方的唯一，那她其实懒得要。

幸好她和程与景的关系本身也不建立在感情上，半真半假地相处，假装每一天都在变得熟悉，最后再体面地分开罢了。

时落轻轻抽出手，对着客厅璀璨的吊灯微微张开五指，仔细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慢悠悠地说：“程总，我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

程与景还是第一次听到时落叫他“程总”，撑着脸似笑非笑：“嗯？”

时落仰着头，那个角度让他看上去很天真：“你专门定做的戒指，和店里那些成品有什么区别吗？”

她是真没看出来，素戒本来就不适合太张扬，在时落眼里各种款式都大同小异。

程与景听后没太大反应，只稍微偏头笑了笑：“大概因为我挑剔吧，李助理他们都这么说。”

时落眉梢扬了扬，原来你也知道？

程与景看懂了她的眼神，摇了摇头不置可否，起身拍拍时落的背：“好了，去换衣服吧，该出门了。”

程家老宅建在城郊，是一座捱过很多年头的古园林式建筑，用到现在已经翻修过很多次。

车停在古朴的大门前，就有管家恭敬地引他们进去。

这座宅子和年代剧里深宅大院如出一辙，青砖黛瓦，古树荫蔽，一眼望不到头。

前厅是幽深的假山花园，中间流淌着几道观赏性的小溪，连气温都比外面凉爽很多。

时落和程与景并排走在一起，管家在前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不作声。

走了一会儿，周围景色不变，没看见有类似主屋的建筑，时落小小叹了口气：“你这是住宅还是公园啊？”

程与景侧头看她：“又走累了？”

“……”时落看他一眼，摸摸鼻子：“还不至于。”

程与景平静叙述事实：“至少还得过一段回廊才能到正厅。”

“真的假的？！”时落表情略微失控。

时落和程与景斗嘴没注意，踩到台阶上面差点滑倒，“啊”了一声踉跄地拉住程与景的手臂。

程与景偏头就看见时落惊魂未定地拍胸口：“这个台阶好滑啊……”

“……”他顿了顿，把时落的手拉下来牵住：“滑就走慢点。”

程与景手很大，能把时落的全部包住，肌肤相接，两只手的戒指碰到一起，时落微微一怔。

前方管家听到动静悄悄回头，时落瞧见了顿时心下了然，毫无负担地回握过去，与程与景十指相扣。

怕再滑到，她低头看着地面走得小心翼翼。

程与景漫无目的打量着池塘里的红鲤鱼，后知后觉发现时落不说话了，回过神瞧他。

这小朋友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得特别娇气。

“……”

程与景哭笑不得：“要给你准备一顶轿子吗？”

时落听出了他话里的打趣，默默翻了白眼，头也不抬，只用力捏了捏程与景的手：“程总，你不太适合开玩笑。”

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嗯，这样啊……”

他手里提了一只袋子，牛皮纸袋，封得很严实，和下午的戒指一起拿回来的，但显然是一个很重要又与时落无关的东西。

时落看到这个才想起一件事，问程与景：“我第一次去你家，不需要带点什么礼物吗？”

虽然不知道那个家的环境是什么样，但第一次去见结婚对象的父母，总要带点什么才不算失礼，只是这次事情来得突然，时落完全没来得及考虑到。

程与景没有马上回答，看向时落的眼里带了一丝诧异，旋即摇头：“不用。”

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等下进去见到里面的人，不用在乎他们，你自己舒服就好。”

这句话像在宽慰，又更像是强调。

回廊建在大池塘上，风比别处大，时落皱眉咳了两声，“什么？”

她嗓子没好全，咳嗽起来尾音就拉得很长。

程与景稍稍往她身前站了一点，解释道：“里面住了我爷爷、父亲、继母、和两个兄弟，大的是继母和前夫生的，小的是她和我爸的私生子。”

他看向时落，眼里没什么情绪：“所以见到他们，你可以什么都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也都不用理，如果觉得厌烦可以关掉耳蜗。”

时落轻轻笑了起来：“你不是不喜欢我随便关耳蜗吗？”

程与景语调平稳：“这次可以，不重要。”

时落扬了扬眉，果然是复杂的豪门恩怨啊，程与景看起来对那些所谓的“家人”毫无感情。

只是时落一向很不耐烦纠结这些勾心斗角，连追剧都从来不看宫斗，用她简单的大脑敷衍一想，问程与景：

“所以他们是坏人吗？”

坏人？

程与景额角微微一抽。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时落这种，把人简单定义为“好”和“坏”的孩子了。

甚至说，他早在很久以前就不再尝试去定义人性。

程与景一时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半晌，他对上时落温润的眼睛，脊背不自觉放松很多：“站在我的立场上，可以这么说。”

他弯了弯唇角：“所以你不用考虑别的，跟着我就行。”

时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好她也不喜欢考虑复杂的事。

她向来很擅长化繁为简。

管家还在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们，时落亲昵地抱住程与景的胳膊，说道：“总之我装聋作哑就行了吧？”

回应她的是程与景连声的低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