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给！”那名戴着红袖章的男生给一位穿着黑白相间的条纹衬衫的大肚子男人递了一把剪刀。

主任伸手接过，用手试了试剪刀，见它似乎挺锋利的，接着他就把剪刀递到了一位同学面前。

这名同学叶绛烟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同样都是被老师抓到的学生，其他同学都是低头不语，等着挨训，一副习惯了的样子，甚至还有一名同学至今还带着黑帽把自己压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微微向后弯，似乎靠在了树上。

只有这名同学身子在风中抖动，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叶绛烟也感受到了他的害怕，像是遇到老虎的小鸡仔，下一秒仿佛就要被吃掉。

老虎发出了来自地狱般冰冷的声音：“拿着！”

那名同学抬头看了那把剪刀，颤巍地接过。

或许剪刀锋利的寒光刺伤了他的手，在接过那把剪刀之后，他的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

在他接过剪刀之后，一件校服猛然地扔在他的脸上。小鸡仔还未将其从脸上拿开，主任又发出声响：“把它剪了。”

听到这句话，那名男生把校服从他脸上拿开震惊地看着他，其他的同学也略略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有戴黑色帽子的男生不为所动。

那名同学发出哭腔，对着老师说道：“主任，校服不是我故意画的，是，是我妹妹画的！”

“妹妹画的？你妹妹几岁？”主任开口问道。

“八，八岁”声音变得越来越虚。

“哦，八岁啊！”主任突然从他身上拿走校服，将校服的衣领翻开，摆到那名同学的面前。他显然被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八岁就会写诗啊？还写的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烟帆济沧海？”主任用手搓了搓那几行字，嗤笑了一声，说：“你妹妹这么小就知道李白，字还写得这么好看啊？像个大人一样？嗯？”说完就把校服扔了过去。

小鸡仔自以为是的谎言骗不过身经百战的大老虎，但他又无计可施，只有不停掉落眼泪才能宣泄他内心的极度慌张。

“快点动手！你剪完了，其他同学才能离开！你要这么多人陪着你在这里耗时间吗？”威吓的声音又从老虎嘴巴传出。

那名男生扫了一眼旁边的同学，旁边的同学也一直看着他，他不敢多看，他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于是心一横，拿起剪刀就要动手。

突然，砰的一声从不远处传来，所有人都被这一响声吸引住视线，纷纷循着发出声音的位置望去。

只见一名红衣少女蹲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的腿，然后起身站直拍了拍身上的土，大声地咳嗽了两三声，告诉外面的人她没事。接着，叶绛烟直直地向大树底下走去。

很多年以后，赵前跟叶绛烟提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赵前眼神带着光，滋滋有味地回忆道：“你那个时候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红色闪电，劈里啪啦的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墙外，老板非常震惊叶绛烟突然就跳了下去，在他看着叶绛烟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嗓子眼突然就被什么堵住了，直到他听见她咳嗽的声音，堵在嗓子眼的心就回落了，老板拍拍了自己的胸口，拿起梯子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这一大早都在干什么呀！造孽啊！”

“你是哪个班的？给我过来！”老虎看着那一抹鲜红，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任何一种食肉类动物都不会放过闯进自己视线的东西。

叶绛烟也丝毫不畏惧，昂首挺胸地就来到了这只老虎面前。

老虎见她没回答问题，怒目圆瞪，大声问：“听不见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吗？”

看着他肥肉横生的脸，叶绛烟忍住恶心，立马堆起笑容，笑嘻嘻地说；“老师，我是高一（6）班的。”

“新生？为什么翻墙进来？”

“校门口没人，我想早点进学校，所以就翻墙了。”

主任想了一下，门口的保卫被校长叫去后山巡逻了，学校刚开学人手不够，后山自从出事以后也开始变得不太平，经常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只好让门卫临时充当巡逻人员。

“这也不是你翻墙的理由！你要是不迟到，用得着翻墙吗？”

“老师，我错了！我真不该第一天就迟到！我该罚！”叶绛烟迅速认错，态度极其诚恳。

主任见她态度良好，也不好对一个新生下手太狠。

于是，他往那棵大树底下指了指：“知道错就好！看在你是新生的份上，去那边站着就行！”

叶绛烟边点头边往那边走去，站在了那位瑟瑟发抖的同学的旁边。

主任处理完这件突发事件，注意力自然又转到刚刚那位同学身上，见他还在那里低头没有任何动作，一股无名之火就从他心头涌出：“干什么吃的？我要说几遍你才动手，快点的！”

那名同学显然又被吓了一下，叶绛烟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微微的哽咽声，委屈得不行！叶绛烟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实施她那个刚刚才出现在她心头的计划。

“老师！我是第一天来这里上学的，不太了解学校的校规，想要知道这位同学犯了什么错？我以后好避免再犯。”叶绛烟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老师，眼睛透露出求知若渴的神色。

老虎向来都喜爱乖乖听话的小动物，对于叶绛烟的突然发问也没有恼怒，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到叶绛烟面前：“看第二部分第三条！念出来让这里所有同学都清楚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本子接过来以后，叶绛烟看见封面上赫然写着“教师管理手册”这六个大字，她歪头表示不解，为什么要她看这个？但她还是遵照指示翻到了这一部分，

她高声念道：“教师应准时上下课，不提早，不推迟上下课时间，严格执行。”

还没念完，本子就被老师抢了回去，他看了看封面，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另一个本子，认真看完封面后再塞到叶绛烟手里，厉声道：“念这个！”

这下，本子上的封面写着的是“学生管理手册”，叶绛烟又翻到老师让她翻到的部分，大声念道：“全体学生在校期间应该身着校服，爱惜校服，不准在校服上写字或涂鸦。”

念完，叶绛烟低头看了看她旁边同学的校服，衣领被翻开的地方写有字迹，可这种地方只要不被翻开是不会被发现的，这都能被这老虎发现，可真够火眼金睛的！

可这老虎在她这里怎么就这么瞎，没看出她没穿校服吗？

刚刚在墙上坐着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跟树底下的那群人有不同的地方，但是她也不知道不同在哪里？直到老师把校服扔在那位同学脸上的时候，叶绛烟才意识到她自己没穿校服。

本来没穿校服对于叶绛烟来说是罪加一等，她更应该在墙上安静待着的，但是看着那个明显是极不情愿剪校服，但是面对老师的威压又不敢不屈服的同学，她有点于心不忍，于是那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勇气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把她从墙上推了下去。

“老师，那不穿校服会怎样啊？”叶绛烟把导火索引到自己身上。

“不穿校服就是违反校规，违反校规就要接受惩罚，等会儿，你怎么没穿校服？”老虎敏锐的眼光终于捕捉到她了。

“老师，你看我迟到了，就说明我起得晚，所以忘穿校服是不是也在情理之中啊？”叶绛烟又堆起了她看似无辜的笑容，可这下没这么好被她糊弄过去了，老虎的放过可以有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

不出意外的，老虎开始发威了；“迟到爬墙就算了，现在还没穿校服，情理之中？挺会讲啊！在情理之中但不在校规之中。今天要是不罚你，那校规在这个学校就是个摆设了。”

面对此状况叶绛烟一点都不慌张，还在心里暗喜道：“这老虎变脸还挺快！不过正中我意。”

“老师，惩罚什么我都愿意接受，我知道错了！”叶绛烟这次也是十分迅速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看到那边的那个操场了没有，去跑十圈，下午的时候，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有校服穿在你身上，我会让你班任监督你的。明白没有？”

老虎给叶绛烟指明了操场的方向，叶绛烟扫了一眼，400米跑道，跑十圈，简直要她老命！但是现在她也不能嬉皮笑脸地跟这老虎讨价还价，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呢！

“好的，老师！”她答应的特别迅速，转头踢了一脚在旁边的那名男同学，边踢边说：“走吧！跟我一起跑步去！”

那位同学抬起头泪眼婆娑但又不解地看着她。

“我是叫你去，没叫他去！”老虎又开始叫唤。

叶绛烟转过头边看着老虎说：“老师！你刚刚不是叫他剪校服吗？剪完校服，校服就被破坏了，被破坏的校服更不能穿在身上丢我们学校的脸了！那这样他岂不是跟我一样没穿校服了？所以他不该跟我一样罚跑吗？”

这番言论彻底把老虎震慑住了，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层，被剪坏的校服确实不能穿在身上，但在学校里哪有不穿校服的道理？

他不能承认他刚刚决定的失误。这校服是不能剪了，但惩罚还是要的，否则他就下不来台了。

“既然这样，那你！”老虎指着那位男同学：“校服先别剪了，你跟她一起跑步去，跑完就去校务处重新买一套校服，不准再穿这件，明白没有？”

那位同学慌张中带着一丝惊喜，他“嗯”了一声。叶绛烟生怕这只老虎反悔，拉起这名同学就往操场跑去。

他们走了之后，原本站在树下的那群人开始有了骚动，一名大胆的同学开始问：“主任！新生已经都罚完了！能不能放我们这群高二的回去，现在已经都上课了！”

“你还知道你们是高二的？开学第一天就敢往后山跑，学校上个学期不是明令禁止所有同学都去后山，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死活！”老虎还没撒完的火气又转移到他们身上了。

“那不是我们打扫卫生区的时候，看见有狗跑进去了嘛！想把它抓回来，学校不是说后山挺危险的嘛！我们这叫有爱心，主任！”那位大胆的同学继续说道。

“就算是有熊猫跑进后山，你们都不能跑进去，学校明令禁止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就这点还要我一直跟你们这群高二的讲吗？”

“看来不惩罚你们厉害点！你们是不知悔改的......”

“哎！白鹭起，杨智意！你们这群家伙，叫你们去打扫卫生打扫到这里来了？班里都已经开始发书了，你们这几个男的还躲在树下，是要我们班女生去搬书吗？给我滚回来！”

主任还没说完话，就被远方的声音打断了，紧接着，一个穿着拉风皮夹克的人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高老师！你们班着群臭小子违反了校规！我在处罚他们！”主任看了一眼来人，心里的火更旺盛了，这个讨厌的人怎么就来了？

“主任啊！我们班要去取书了，高二的书那么多，要喊很多人！我们这文科班就这么几个男生，全被你抓来了！这是要叫我们班那群细手细脚的小女生跑那么远去搬书吗？你不心疼我可心疼了！”

“他们还没认错，我是不会放他们走的！”主任不留情面地说。

“来来来！快给主任认个错，说主任，我们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快点说啊！”高老师快速地剜了那群男生一眼，眼神示意他们快点。

“主任！我们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所有人都照着老师的话说了，除了那个戴着黑帽的男生。

那个男生还是靠在树上，纹丝不动却又站得懒散。黑帽盖住了他的眼睛，似乎与整个世界隔绝。

主任也注意到这名男生，但他没有指责他，只是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高老师见他们说完，立马拉起那个黑帽男生并且招呼其他同学快走：“走了！走了！再不快点，好书都要被其他班抱走了！”

一群人在高老师的催促下全都如风般消失了。

主任本来还想再训多几句，可是只有一地在风中打转的树叶回答他的那句话：“我还没说完，你们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