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疯狂敲击人行道，恰如柳水儿心脏的鼓动。

是他。

被生活欺骗，被命运背叛，一切的悲伤、愤怒都隐入暴雨带来的寒气。

当这个男人进入她的视线，一切感情都被悄然封印，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从头顶浇灌而下，浸透她的全身。

他神情淡淡的，眼睛里却是不加掩饰的欲望，她感觉自己连皮带骨都要被啃干净。

柳水儿揉了揉眼睛，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木泽。

画面里只有人行道和雨幕。

清晰映入她眼帘的英俊男人，手机摄像头和街道摄像头都无法识别。

难道，她真的因为患病产生了幻觉？

柳水儿抬起左手，掐住自己的脸蛋，右手则伸向男人。

她的脸蛋很疼，他的脸庞很冰。

这绝不是幻觉。

“先生，你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前提下，亲了我。这是猥亵行为，依据神国在2100年后修改的新法律，你需要接受一个月的监禁。”

木泽语气平淡，“知道。”

他将手中的伞塞进柳水儿的手中，走向一旁停靠的面包车。

不一会儿，他拿出一条雪白的毛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理智告诉柳水儿，从看见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就应该转身逃跑。

但她脚底生根一般，自始至终，一步都移不开。

木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柳水儿的掌心上。

“我叫木泽，是黑市医生。如果你有出卖灵魂也要实现的愿望，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柳水儿拿着名片，怔怔点头。

她用木泽给的毛巾擦了脸，目送他上车。

这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包车驶进雨幕，迅速消失在她的视野。

蓦地，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疑问——

他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里？

是预料到她会经过吗？

视线的边缘，一串熟悉的车牌号映入眼帘。

柳水儿迅速转过身，背对着那辆车，将那张名片从衣领塞进去，藏在内衣里。

她知道木泽是谁。

她知道那个都市传说。

她知道拥有这样一张名片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做贼心虚，要把它藏在心口处。

银色的汽车停在她的身侧，车窗落下，苏枝铭紧紧皱着眉，“上车。”

柳水儿举了举手里的伞，“我有伞。”

“上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那张清秀干净的脸说着命令的话，有些反常。

他很少这样语气不善。

柳水儿收伞上车，拘束地坐在副驾驶。

她浑身都是湿淋淋的，一进车，就把潮湿的寒气带了进去，这让她更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穷人，她很怕给别人添麻烦、欠人情。

她还不起。

在车上，苏枝铭一言不发，冷着脸猛踩油门，将她带到了一家酒店，并递给她一张房卡。

“这是我开的房间，你先去洗澡，衣柜的衣服随便穿。我在大堂等你。”

柳水儿拿着房卡转身，突然听到他微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只有半小时，别让我久等。”

她有些吃惊。

店长一直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但她从没有见他生气过，也从来不会觉得他的态度高高在上。

这是第一次，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怒意，还品出了他语气中的自傲。

不安的涟漪一圈圈泛开。

……

半个小时后，柳水儿穿着苏枝铭的衬衫和牛仔，和苏枝铭面对面坐着。

尽管袖子和裤腿都折了起来，但这身衣服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衬得她的身体很娇小、隐隐散发着一股无助的气质。

苏枝铭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水儿，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柳水儿低着头，藏起自己的表情。

确诊绝症、得知九年前的真相、邂逅木泽……

短短一天的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颠覆了她九年的人生。

这些，她不想告诉苏枝铭。

他是个好人，但，仅此而已。

“店长，谢谢你借我房间和衣服。”

苏枝铭抿了口茶，“你不想说？”

她点头。

他并没有追问。

“你的衣服已经送洗，过会儿就可以换回你自己的衣服，然后我送你回家。”

柳水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从苏枝铭的角度看，自己店的员工原本就身体不好去医院检查，又被他看见在外面淋雨，会担心是很正常的。

……

送柳水儿回家后，苏枝铭一个人回到酒店。

酒店的侍者将他迎进电梯。

“苏少爷，我检查过她的衣服，她没有钱包，口袋里只有一些零钱，还有一张就医卡。”

苏枝铭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知道了。”

——

2119年，11月22日，1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