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宁辞是谁，年仅十五，因武功和智谋远超常人，得陛下嘉奖，赐国姓，顺利坐上东厂督主的青年才俊。仅用一年整合东厂的势力，手掌伸向朝堂。

其能力，不言而喻。

不等乐师近身，一个扫堂腿就将他踢翻在地，腿断了一条。

“说，你到底是谁，为何杀三公主？！”

“呵，呵呵，你不是很厉害吗？你猜啊，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跟本座耍心眼？”两名番子上前按住乐师肩膀，让他趴在雪地里不得动弹，宁辞一脚踩在乐师手背上，脚尖稍微用力，就听“咔嚓咔嚓”两声，骨裂，乐师疼得脸色煞白，嘴唇抽搐，单薄的身子也止不住颤抖。

绣金丝蟒纹黑靴轻轻抬起，又落在另一只手上。

宁辞脚跟踩地，脚尖翘起，身子微微前屈，声线平缓冰冷，低声说：“你不是来杀三公主的，或者说，你只是用三公主做饵，引本座前来。你知道，大年初一，宫中出了皇室子女刺杀事件，本座一定会亲自过来处理。而三公主死，是众望所归，百姓若是知道你杀了三公主，定会鼎力支持你。但你若是被东厂的人抓了或杀了，百姓的愤怒就会转向东厂，你的目标是东厂，不管你生你死，东厂必定成为众矢之的。你和东厂有仇，所以你方才说，仇已经报完了。本座说的可有偏差？”

乐师没说话，只是那张脸白的已经不似人脸。

“可惜啊，究竟是你太看得起自己的轻重，还是太看不起东厂的能力？”

他脚尖抬起乐师的下巴，视线下垂，“这张脸本该在宫里混出个名堂，非要作天作地作死，提前把自己折腾没。愚蠢！”

“宁狗贼，你不用在这儿处心积虑套我的话，我是不会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是吗？”宁辞弯唇冷笑，冰冷的凤眸宛如盯上了自己喜欢的猎物，漠然中夹杂着点滴兴奋，“本座倒要看看，是你的嘴更硬，还是东厂的刑具更硬。”

她倒退两步，“拖回东厂，问不出个所以来，提头来见。”

“是。”

整个过程，没有惨不忍睹的血腥，唯有面无表情的话语。

朔风冷冽，吹不透少年的心。

残废一只手的乐师两条胳膊被人抓着往前走，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道极深的拖拽痕迹。

“啪，啪。”两下鼓掌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宁督主好生威风，这是我礼部的人，即便犯了错，也有礼部刑讯管教，不劳督主费心。”

声音低徊，轻柔似羽毛拂过心头，微痒，撩拨心尖。

这熟悉的声音每每回荡在自己的梦中，宁辞无比熟悉。

礼部尚书，司遥，司家大公子，前世送自己最后一程的人。

回眸，身穿白衣白狐狸裘，腰悬羊脂扇形玉佩的削瘦男子，手持竹伞，气质温润儒雅，神色内敛，伫立在乐师被拖出去的路上。

一如初见时，他站在天地苍茫一色的风雪中，傲骨风霜，宛如青松翠柏，嶙峋山石。

可就是这样一位外表极具诱惑性的风雅公子，杀人放火时毫不犹豫，甚至前世她跪在他面前，他亦是摆出宠辱不惊的态度，温和的笑着，答应她的请求，还轻柔地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水。

她承认，重生以来，她从未怕过任何人，但对于“表里不一”的司遥，她是怕的。

此人，让她猜不透，更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然，怕是没用的，今生，他们注定是宿敌。

“司大人此言差矣，案子发生在后宫，陛下已经将案子的调查权交由东厂，有关此案的所有人、物，必须交由东厂保管。司大人若有不服，可以直接去找陛下。”

宁辞扔给柏舟一个眼神，柏舟会意，喊道：“还不快点带走？”

东厂番子拖着乐师绕开司遥，继续往宫外走。

宁辞踱步走向司遥，她本是女子，好在是高个子女子，只比司遥矮了一个脑袋。

饶是如此，仰头看人，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

所以她没走近，站在抬起眼皮即可与司遥平视的地方停步，冷笑，“司大人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皇宫，究竟是关心公主，还是关心乐师？”

“本官与公主乐师无亲无故，无所谓关心，本官只是在其位谋其职，乐师是从礼部走出的，想必督主也会怀疑此案是否与本官有关。本官进宫，自然是想将案件调查清楚，还礼部，还本官一个清白。”

“既然司大人明白其中厉害，知晓自己嫌疑比较大，那就更不能把乐师交到您手中了。若是让别的官员知道，还以为是本座与司大人相交甚笃，有意开脱，传出去，我们东厂无所谓，总不会比锅底灰还黑。司大人您风光霁月，沾惹污点，以后想洗白也不可能。本座可是在为司大人的名誉着想。”

事实上，司家的名声比东厂好不到哪去。

司家仗着前朝旧臣，文坛领袖的身份，在朝中结交党羽，俨然成了朝中第一大派，其话语权和份量，皆非东厂能及。

司家在朝堂中排除异己的手段也是了得的，陷害抄家，文臣的笔头子轻轻一动，第二日对方全家都凉凉。

司遥比之其父，更为狡诈心狠，全仗着好皮囊，挽回些许名声。

司遥听后笑了，灿若九辰，“本官得督主着想，实在是三生有幸，那本官先谢过督主美意。”

避重就轻，曲解她的意思。

宁辞眯了眯冰冷的凤眸，“都说司家乃文臣领袖，本座看，不过如此。”

“传闻东厂手段了得，方才本官所见，仅此而已。”

场面有片刻的沉寂，雪越下越大，竟是纷纷扬扬，飘起了鹅毛大雪。

片大的雪花穿梭二人视线中间，此景似曾相识。

宁辞从冰天雪地的寒意中惊醒，拂袖离去。

“司大人执意要参与此案，本座岂能不成全。不过东厂阴气重，回头司大人若是病了，可与东厂无关。”

“多谢宁督主厚爱。”

宁辞急步离开重安宫。

走出百步远，她站定，回头张望时，又看见司遥站在重安宫门前朝她笑着送行，那副欠揍的表情，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宁辞凤眸微眯，扭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