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景原本以为，街上应该有什么夜市，但却不是所想的那般热闹，相反，除了一些商铺还未关门，街上尤为冷清。

置办了一些衣物，三人便打道回府。

此时的秋季，夜很长。

有人已在梦中，有做着美梦的，也有做噩梦的。

仓皇大汗淋漓，立坐于龙榻，气喘吁吁。

“皇上，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啦？”一貌美如花，身不着物的女子关切的问道。

眼神呆滞许久，才转过头、咽了咽口水，呆呆道:“爱妃，寡人做了个梦，梦里张将军大骂寡人昏君，寡人还梦见，秦将军血淋淋的人头紧紧盯着寡人，说寡人无能，问寡人为何对他的请求曾兵视而不见！”

“皇上，别害怕，那只是个梦，只是个梦，皇上，来，先喝口水！”女子安慰道。

“爱妃，现在大概是何时辰？”

“回皇上，现在大概丑时，四更天了。”

仓皇哎叹一声，道:这怎么还不天亮。”

南华、易洲城内，军营中；周绍一声令下，“众将士听令，熄灭火把，火折别离身，借着月光，随本将军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部队有序的四马并排，开始前进。

庆封城内，官兵、百姓此时都在梦中，已然不知道这将要发生的一切。

今夜，风格外温柔，星稀月朗。

但今天，充满杀伐，充满血的味道。

天刚蒙蒙亮，城墙上，一兵卒无意间望向远方，猛然的睁大了眼睛，瞳孔里充满了不敢相信，他又揉了揉眼睛望去，拔腿就跑下了城楼，边跑边喊道:“有敌袭来，敲响警钟，有敌袭来，敲响警钟！”

立马城墙上面，左侧一处小楼，钟声响起，这钟声沉重而急，响个不停。

一人急匆匆冲进校尉处，门卫并未阻拦。

高声喊到:“报，城外敌军袭来，已快到城下。”

陈冲猛然坐起，着急忙慌边穿衣服边喊到:“可看清了？多少人马？”

“报校尉，天太朦，并未有大概数，但可以肯定，绝对没错，他们速度很快，直奔城下而来”。

“快，快……去通知所有人，再派人赶紧赶往蒿洲，通知秦将军。”

不一会儿，城墙上已然开始忙活起来。

“快，检查所有弓箭、火油、滚木、把脚弓上油。”

说时迟那时快，大队人马已至城下。

嘶鸣声不绝于耳。

为首之人身穿黑色盔甲、手持银枪、骑着高头大马，真是威风凛凛！

他提枪一指城楼上，满脸冷酷高喝道:“城上之人可是陈校尉？”

陈冲望去，由于天色为大亮，并未看清敌军统帅。

“正是，你们南华是何意？不宣而战竟今日兵临城下，就不怕这悠悠众口？”陈冲怒然喊道。

“何意你就不用知道了，什么悠悠众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这庆封必将归于我南华，陈冲，你若投降，本校尉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香车美人可拥。”

陈冲吐了口唾沫，不屑道:“呸，我陈冲荣华富贵也喜欢，女人也喜欢，但很不巧，唯独不敢做走狗汉奸。”

接着喊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赵通赵校尉啊，当年你爹投敌做了狗，如今，又到你，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城楼上哄笑声传来。

赵通咬牙切齿，心想要不是时辰未到，老子真恨不得赶紧扒了他的皮。

对陈冲来说，同样拖时间对自己有利，对方显然谋划已久，想来对今日进攻很有把握。

无论如何，陈冲已决定坚守不出。

可他有点不明白，对方在等什么。

本是越早出击对他们更有利，可看起来对方却不想动。

赵通说道:“陈校尉，不用口舌之争，为了城中百姓安危，我劝你，打开城门，我家将军保证，决不伤害百姓一分，如若负隅顽抗，待城破，必将血流成河。”

陈冲道:“你家将军何在？你说话可算不得数，我要听你家将军的才管用。”

赵通回道:“今日攻城，我家将军并未出征，将军说，有我就够了。”

陈冲不屑道:“赵通，口气不小，你少诓我，也不用激我，你看我这城墙，你进得来吗？”

接着道:“不过，我倒是相信，你们这不讲信用，没人性的国家，那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

说完后，也不等对方说话，陈冲对身边人吩咐道:“无论他在说什么，一概置之。”

秦将军此时正在蒿洲，我城中四万兵马，对方的人数也有了个大概，量他赵通也攻不下，可陈冲还不知道，蒿洲形势更加严峻。

赵通也不再说话，只是在等着。

天已慢慢亮了起来！

蒿洲城，同样是兵临城下。

秦霖站在城墙上，望着敌军大概兵力，心里有个大概，少说也有两万人，但可以肯定，如果攻城，这点人马势必不够。

看向前几月交过手的䳻兊将军，那人同样望向他，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越看越想揍对方。

那人开口道:“秦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来我䳻兊，必然已国礼相待，秦将军英雄、大才，在这神仓，却要处处受制于那昏庸无道的狗皇帝，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来着，哦哦哦，对对对，那个什么狗屁太尉肖典的气，图什么？”

接着说道:“人生在世，当是过得快活，想想那张军庭将军，一生英雄，为国死而后已，不也被处处打压？可死后，不但没得到什么，还被解除了世袭，秦将军，唐某为你不值啊！”

秦霖鄙夷道:“唐济，多说无益，那些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更与国无关，要打便打，少说废话。”

“秦将军，如果蒿洲和庆封其中丢失一座城池，想必你秦霖也是死路一条，唐某好心相劝，望你能正视，我王爱才才让我代为传话，不怕告诉你，现在的庆封、看天色怕是已经打起来了。”

听着这话，秦霖脸色瞬间煞白，一阵气血翻涌，差点没站稳，旁边人赶紧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秦霖摆摆手，稳定身形镇定道:“想来是旧疾复发，没事。”

唐济又说道:“秦将军，可保重身体，你无能为力，现在，我军八万大军攻打蒿洲，庆封更是六万大军，秦将军，你无能为力，投降吧！”唐济苦口婆心劝着。

秦霖岔开话问道:“你们是在等侯军吧？想必应该在不远处吧？不过，想要攻下我蒿洲，岂是易事？不用费口舌了。”

唐济不再啰嗦，举手一挥，只听见号角声声，响彻云霄。

这是攻城的号角。

兵卒喊杀声震天而动，攻城器械齐上，一时间，整个城墙下哀嚎遍野。

庆封城，城门处死伤无数，南华军已攻进城内，城内百姓四散而逃。

不知为何，城内四万兵马，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这原本同样防守得水泄不通的庆封城，居然在几个时辰内城破。

原本两城都地势平坦，也紧紧挨着，因此，两城之安危都在自己手里，可如今，在几小时前接到庆封急报时，已为时已晚，秦霖想着这些，真是不是滋味。

䳻兊攻城已经几小时，久攻不下，可眼看他们援军源源不断，在等几小时，庆封处如果不能扭转局面，或者不能拖延时间，一旦完全败下来，又或者不抵抗，无论发生那一个，到时候势必被两军合围，危矣，势矣。

秦霖在城墙上紧锣密鼓的指挥着，眼看敌军支援不断，再不想办法，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不知不觉已天近黄昏。

此时，城内开始乱起来，尽管尽力的稳住局面，封锁消息，但哪里又能封锁得住。

张景住处，街道上，街坊四邻奔走相告，他们议论纷纷，都在害怕要是守不住可咋办才好。

有的甚至已经赶紧收拾好衣物，准备逃命。

张景处，一阵喊门声，一半老徐娘的女人紧张急躁道:“邻家小公子，城外打仗了，你早些有准备。”

这声音张景听的真切，立马疾步而出。

马云禄和祝融皆是被这举动吓一跳，也是赶紧跟上。

跑到门外处，张景看向刚转身的那女人，急忙问道:“隔壁大姐，打仗了？打起来了？就在蒿洲城外？我们的城外？”

女人直直点头道:“不会有假，咱们这里是最后面了，都打了快一天了。”

张景握手道:“多谢大姐告诉我”！握着女子的手上下摇了几下。

抽回手，女子转身走进自家门里，心里暗道:“感谢就感谢，怎么又是摸手又是摇手的？顿时白眼。”

张景来回走了好几回，马云禄叫道:“哥哥，现在咱们当如何？”

祝融也看向他，像是都在等他的命令。

张景暗想，如果我现在回去阿娘那里，应该还来得及，城门虽然出不去，但由于蒿洲身后就是王家洲，这也是阿娘所在地，有她俩在，应该不是问题，可如果就这么走了，这也太不是男子汉的做法，可我又不会打仗，也不敢去打呀！怕死，可蒿洲没了，蒿洲身后的王家洲岂能安然？

秦叔会不会有危险？感情不多，但他对我是真的好。

哎呀，还是走吧，管那么多，这要是再死了，可再也没这么幸运了还能带着记忆和灵魂活过来。

一咬牙，吩咐道:“把该拿的拿上，用不上的就不用拿，咱们想办法出城。”

蒿洲城下，䳻兊军队缓缓退去，此时城下就像人间炼狱一般，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

没死的一片哀嚎。

城墙内，被射死的士兵遗体被堆到一旁，射伤的正在救治。

秦霖安慰道:“大伙辛苦、劳累了，你们原地休息，可能他们还会来。”

士兵们有的靠着墙，有的或席地而坐，有的虽是伤痕累累，也依然无所畏惧，不肯退却。

秦霖看向另一边，环视一周后，泪眼朦胧道:“乡亲们，回去吧！䳻军暂时不会再来，今天，我秦某谢过大伙了。”

一汉子说道:“秦将军，我们不走，我们誓死和将军一起守蒿洲，这城里，有我们的家、有我们的父母兄弟、有我们的孩子，前有张将军，现在有了秦将军，我们这才过了些安生日子，将军，你是个好官，我们誓死一起守。”

“誓死保卫蒿洲，誓死保卫蒿洲，誓死……”众人声高喊，顿时、整个城里，都弥漫着慷慨激昂！

原本没精打采，眼睛无神的那些士兵，也振作精神，振臂高呼“保卫蒿洲、保卫家园、保卫亲人！”

秦霖两眼泪花，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一次，他也站在张军庭将军身边，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他热爱他的国家，尽管那朝廷对他有些刻薄，但这不关乎人民。

他热爱自己所做的事，尽管难，尽管累，尽管会丢掉性命，但这也不关乎人民。

他热爱他的人民，热爱这些人，因为他们是“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