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五灵山，骄阳似火，水泽丰腴，万物争盛。

“师父，咱们为什么要……”

“哼，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我……”

“我什么我，动作快点。以后衣服湿了，就这么弄，看好了。”

“哦！”

腾腾一阵云气爆开，在五彩的昏暗之中，颇有些邪异。

少顷，云气还未散尽，其中走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辨其声，应是一老一少，高个的声显一丝严酷还带着莫明的苍老之韵，而矮子却是稚气未脱，是个小孩。

“哗……”

“哎哟……”

昏暗之中，老者伸出一手，提起那小的，暗色中，难见颜色，但听一声:“你小子，给老子正常点……”

“嘘！”黑暗中，小孩人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对着老者噤声。

“铛……”

“哼，小脑袋瓜子还挺硬，不错，不错……”

“嘻~嘻……”小孩被弹了一记，圆圆的小脑袋抖如音叉，声响如钟铁，甚是奇怪；但他好像也不疼似的，扯嘴傻笑，笑声跟着脑袋哆嗦；帽子因此歪倒挂在脖子上，发髻也刮歪到了一边。

“铛，给老子站好，正常点，有个人样……”

“人样？师父，你不是说咱们就是人吗？还说外边有好多跟咱们一样的。”小孩仰着头，在这暗淡的环境下，两眼射光，似有天大的疑惑！

“是啊。”老者松开㧓着小孩的手，抬手抚上他的头顶，把头发稍捊了几下，压了压。

一时这黑暗里静了下来，除了一点霓虹恍恍，就只余水激石壁的空响，还有老者整理小孩头发的动静。

少顷，老者后搭左手，右手侧向一拂，手上莫名甩出一柄整体黑色的拂尘，与黑暗相交，几乎不见形貌；随着老者前行，拂尘上端的那簇细丝慢慢的化作淡黄色，昏暗之中，借着彩灯的光，拂尘的柄隐亮油光。

“师父，等等我。”

“啪……”

小孩喊了一声，连忙抬脚追了上去，身后一长串水花飞溅，连着水声荡了出去。

老者去势极快，好一会儿，小孩才在一处灯光闪烁处追到老者身侧，吐了一口气，皱着眉道：“师父，这里的水汽好大啊，气也不好，我闻着不得劲儿。”

“洞内漫水，又深又长，水汽重不妨事，到了外边，自然就好了。至于这灵气之润，自然比不得骨界，习惯习惯就好。”

“哦。”小孩应了一句，没什么精神。

“为师来前所言，可还记得？”老者驻足，偏头问道。

小孩看着师父，躬腰拱手行礼，道：“徒儿省得，少言，多看，修行当如吃饭饮水，日日如常。骨界不言于人，慬记！”

“嗯，孺子可教也。”老者点了点头，“人为何物？你、我皆是人，马上去了外面，你会见到更多，人不过是一种称呼，一种自我归类。”老者抬起手，指着远处的灯，“那些叫灯，虽然颜色不太一样，却是一种东西。”

小孩一托手，一抹光在掌中亮起，“师父，是不是和这个珠子一样的？”

“哈哈，对你来说，差不多。”

小孩举了举手中的光球，疑惑的看着师父，道：“不一样吗？”

借着明光，小孩黝黑的面旁显露出来，没有白嫩，只有黄到发黑，还反光，似是久日经年；虽是如此，小孩的一双大眼确是透亮、清澈，要不是肤色影响，会更可爱点；一身青色斜襟长衫，腰上一条布带扎牢，上边还别着一个东西在身侧，因阴影而不能观瞧清楚；衣摆之处尤有水滴垂落，叮当细微，几不可闻。

这活脱脱一个小道士打扮。

再看老者，面容虽然也有日曝之感，但不如小的那般突出；眼角几缕鱼尾，两颊法令深泽，但其精神给人的感觉不老，加上发顶如墨，表观不过中年罢了；一身黑衫，头顶做髻，木簪暗沉，也作道士打扮。

只是方才一直在暗处，为其声音所惑，误以为一耄耋老者。

“你这夜明珠和这里的灯，对你来说，只取它们的光亮可鉴，是没什么不同。”

老者顿了一下，复又言道：“为师要你看的是它们有何不同？”伸手连连指了几盏灯，有的亮着，有的不亮，还有的闪烁不定，不时发出滋滋的动静。

顺着师父所指，小孩远远望去，几种颜色的灯，沿着弯曲的洞壁悬挂，其中几盏已经坏掉，要不是周围的光亮，还不能看到。

小孩揺了揺头，收纳了手里的珠子，说道：“它们都是师父所说的灯，颜色有不同，有的亮，有的不亮，还有的眨啊眨的，徒儿未看出别的。”

“呵呵，这就对了，这就是不同。”

师父拉起徒弟的手，立时一顿，暗道：“果然，云空来到这里后，体内灵气流逝就如此之快，唉！”切肤之感不会有错，老者掩下心中念，抓紧徒弟的手，另一只手指着远处一排灯光，带着徒弟刹那去到近前。

“徒儿且看这几盏。”说着，老者连点周围常亮的五盏灯，颜色各一，“人就像这灯一样，虽然形体相同，但只要亮起，其内隐的颜色就会显现，出现差异，变得不同。”

小孩看看师父，又看看那几盏灯。

“不过这些只是一般情况，人是很复杂的。”师父抬手正了正徒弟的帽子，似觉着它有点歪。

“哎呀，师父，听不懂。”小孩扒拉开师父的手，一溜烟向远处白光所在奔去，留下一长串水纹荡了开去，本来明晰的灯光倒影也跟着凌乱起来，不复平静。

师父见此，摇了摇头，脸现一丝无奈，抬脚间已然先一步到了外边。

“师父……咕噜噜”

“别说话，一切有师父。”师父按着徒弟连同自已一同沉在水中，同时识念传音，叮嘱一句。

小孩冒出水来，没等言语，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破水之声；巡声望去，只见一圆状物贴着水面，飞速而至；加之外观几近纯白，又夹杂阳光的反射，看得小孩眼中绚烂，心中大奇。

只见那圆状物中下缘一圈圆孔，此时，前端几个孔咝咝作响，飞射的气流吹的水波凌乱；圆状物啪的一声落在水上，一侧顷倒在水面，一个稍显黝黑的青年人猫下腰，伸出的一双大手略显粗糙。

青年人喊了一句：“来，快上来。”双眼略有急色，但更多的是疑惑。

老者见此，也不犹豫，借着青年的手上了去，然后转身弯腰，一把将徒弟从水里拎了上来。

青年眼中一愣，看了看这上艇的一大一小，转身去取了两块吸水布，并说道：“来，快进来，把水擦一擦。”

见两人进来，连忙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一脸笑意，同时又说道：“小岸，关门，回码头。”

“收到！”周围突然响起一记女声。

师徒二人听言皆是一怔，不明所以，只听身后传来响动。

转身看上去，适才那倒在水面的一侧缓缓收了起来，传出一阵顺遂的机械动静，同时外缘的小孔在收到一半时，响了起来，喷出一阵水汽；在关上门的一瞬，又一连串的闭锁之声，接着小船后方水纹渐起，推着小船向前游去。

“咦……”

小孩用布抹了抹脸，好奇的看了一眼后方，但马上又踮脚去摸刚才喷气的小洞。

“呵呵，那是吹气孔。”

回头盯着一脸笑意的青年，小孩不无疑惑的问道：“就像刚才那样，哇……”小孩靠着船缘，对着水面，唰的甩开臂膀，手里的布猛的散开又垂下。

“对对对，就是那样，哈哈……，这孩子……哎，别往里扣。”

眼见小孩又去上手，还把手指插了进去，青年连忙伸手阻止道。

“噗”

“哈哈，好玩儿……”

小孩看着被气顶出来的手指，顿觉有趣，不由哈哈大笑，马上又拿手掌去盖堵那个洞，却没有气再冲出来。

正当疑惑中，一只大手把他拎到了一边。

“云空，你老实点。”

师父两眼一瞪，嘴中严肃的说道。

“呵呵，没事，没事，我只是怕吓着小孩子。”青年连连摆手道。

小孩吐了吐舌头，浑不在意，又抬眼四处张望。

“小徒顽劣，还望施主不要见怪。”师父两手作揖，躬身道。

“哎哟，道长太客气了，小孩子嘛，都是正常的，要是我家的臭小子在这，那就更不得了了。”青年见这长者架式，连忙照搬，作势一揖，口中连声道。

“来，请这边坐，这些椅子有吸水的效果，赶紧把衣服弄干，省得着凉感冒。”说着，便引着二人坐在中间的位子上。

“啊？”

小孩腾的落到地上，摸着屁股，疑惑的看着刚才坐着的地方，只见灰色的椅面有个凹坑逐渐平复消失。

“干什么？”师父见此，连忙喝道。

小孩指着刚才的地方，委屈道：“它吃我屁股！”

“哈哈，没事的，它不会吃你屁股的，只是很软很软的。”青年退去脸上的诧异，忙解释道，同时又上前帮助道长扯出椅侧像布的用具，把身子和腿分别盖上。

“快坐上来，我给你也盖上。”

小孩见师父挑了一眼，没说话，连忙又爬到椅子上，翻身坐了下去，像刚才一样，又陷了下去，同时一股轻微的吸力从各个贴合部位传来，好像有水滴游过，不过这次他没再乱动。

“来，躺下……小朋友，你腰上的这个黑乎乎的是什么？”青年见小孩身材小，又把靠背放了放，只扯来盖腿的部分就遮住了大半身子。

小孩闻言，拍了拍别在腰上那骨头一样的家伙，傲然道：“这是我的武器！”

感受到全身各处传来的吸力，小孩倍觉新奇，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接着又一股热劲儿渐起，说不出的暖和。

“哈哈，这小骨头都没比你手大多少。舒服不？”对于小孩的回答，李岸摇摇头，心想道：“真是童言无忌，不过，刚才那一下弹的可真高，这黑小子腰劲可真行。”

“嗯，嗯。”小脑袋猛点了几下。

不过虽然很舒服，小家伙也没闲着，两只眼睛乱转，目中全是惊奇。

青年人笑了笑，回头往前方看去。此刻不比来时，小船的速度并不快，随着前行，两岸的葱绿徐徐而退，加之空气的明透沁脾，让人倍觉清爽。

少顷，他又低头看了眼时间，已近中午；抬手在左手表上点了几下，这才看着躺坐椅子上的两人，沉吟少许，开口道：“我叫李岸，是这五灵山景区的水路巡管员，不知道长贵姓？来黄龙洞做什么？”说话时，李岸还用手指了指配戴在左胸的工牌，用以明证其合法性的身份，并继续道：“我这也是例行询问，毕竟现在不比平日，希望两位体谅一下并给予配合。”

师父睁开微闭的双眼，回道：“呵呵，原来是李施主，说来也巧，鄙人俗家也姓李，自号水灵居士。这是我徒儿，名号云空。这小子过于顽劣，还望李施主多多见谅。”

“哈哈，李道长说哪里话，小孩子不防事。”青年摇摇手，刚要张嘴，却是眼角先跳了起来。

砰砰几声脆响，一道黑影从李岸眼中闪过，一段稚嫩的笑声隐隐响起。

船仓突然腾起一片朦胧雾气，砰砰几声，一道更大的黑影闪过李岸身旁，到了船头。

“咝……”

“检测到仓内……光线不明……”小船内智能系统先有了反应，反复报警.

水灵居士弹了徒弟一记，还不等言语，听到这警报声，眉头皱了一下，也没去管，只对着徒弟说道：“唉，叫你老实点……你听到没？”

“师父，这样才自由自在嘛！嗷……”站在圆滑的船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稳如磐石。

“师父，能再快点吗？”

云空闭着眼，张着双臂，感受着越来越快的风动在双耳之畔呼呼作响，连仓内警报之声也变得小了，几不可闻。放眼两岸，所有的银色围栏，灰色的崖壁，绿油的植被，也都变成了一道道银线、灰线和绿线。

过了好一会儿。

“玩够了，走吧！”

“检测到仓内光线不明，速度异常……”

水灵居士一把抓住徒弟回到座位上，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大手一轮扣在他头上，紧接着又捆在椅子上，随后“自缚捆好”。一切自然而然回归迷雾起时，毫无痕迹。

此时，仓内四处响着嗞嗞声，好像有人在大口呼吸一般，只是气音四布，听着很是嘈杂。

云空黝黑的小脸，神色坠坠，没了之前的舒爽惬意；似身体被捆的有点紧，扭了两下，才转过头，一脸认真的问着师父道：“师父，我真的不能修行吗？”

“哈哈，修行哪有能与不能，为师自有办法。”水灵居士眸中含光的回了一句，接着张口吹了一下，雾气滚滚卷去。

仓内很快迷雾散去，小船的速度也骤然降下来，随着“一切正常”的警报，那些吸气声也停了，周围一下子安静起来。

“师父，你这个术叫什么啊？”

“迷神术，好了，安静一会！”跟徒弟对了一眼，水灵居士无耐的说道。

“嗯？”

青年人眨了眨双眼，脑中一阵迷茫，马上又清醒的瞪大双眼，感觉心里有点莫名其妙，又想了想才说道：“最近是脊南江的汛期，15-17日，五灵山景区全部关闭；还好黄龙洞和宝峰湖的堤防都开了，不然……唉，你们以后可得小心点，可不能这样乱跑。”

回首看着近到眼前的码头，李岸的眉头紧皱，心中暗道：“肯定有哪里不对。”

“队长，你这才多久？黄龙洞可不近啊！”

喊话的人和李岸一样，都是瘦高的身材，一身蓝色工服，左手带着同种制式的表，右手一只露指的黑色手套，腕部有突起的腕带，五道白线牵连到指背关节处，黑白相激，甚是漂亮。可能是未下船的原故，此人并未像李岸一样穿戴救生衣；其身旁还有一人，一样的装束。两人相距拳掌，昂首挺胸，贴臂拢腿，脚自生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行伍出身。

码头长长的廊桥上有很多参差的船坞豁口，很多带顶的游船停在上边；李岸这艘小船似是个例，放眼望去，只这一只。

很快到了近前，小船随着传送坡的带动上行，两侧的气孔同时排出配重水。

呲的一阵雾气冲出，排水完毕，传送坡也来到了水平位，停止抬升，船坞两帮各伸出一对吸盘，将小船牢牢的吸固在坞中。

两位巡管走到近前，看着“被缚”的两人，暗吐了一口气，刚才喊话的继续道：“呵呵，队长，下午你得把这小东西再给我溜溜。”

“呵呵，你这小子，行啊！你俩先照看下道长他们，我去报备下。”

李岸见同伴进了仓，说着话的功夫下了小船，脱下救生衣，将工牌取下，重新戴在蓝色工服上，这才回头对水灵居士道：“道长，我要先去跟上头报备下。正好现在也中午了，您和徒弟先跟我这俩兄弟去食堂吃个饭。”

水灵居士用拂尘略掸衣衫，拱手揖道：“老道先谢过，李施主自行方便就是。”

李岸别扭的拱拱手，转头离开。

“嘿，瞧这小子，煤粉堆里寻鸡蛋，黑皮黄心儿瞧不着！山哥……”一直没吱声的小伙保叫何亮，此时他一边帮着小孩解除“束缚”，一边惊奇的说着话。

“得，你可打住，少张嘴，味儿都飘出去二里地了。”周山盯了同事一眼，又马上扬起笑脸“道长，对不住，我这兄弟心直口快，没别的意思，就是嘴上胡咧咧，平时我们都不叫他说话，就怕伤了和气。”

“哈哈，没事儿，没事儿。这位小兄弟虽然直愣了点，但乃真性情。”

“不过，话说回来，道长这小徒弟一看也是没少吃苦锻炼，要不也不会这样皮实油亮，黑是黑了点，但瞧这小眼神，有劲！”周山虽是打了圆场，但看着小孩的目光却透着一点认真，带着三分行伍的锐气。

“叮铃铃……”一阵风铃脆响声。

云空错过周山摸头的手，闪身到船外，还不及循声觅迹，一撇金色先侵入眼中。

“咦……哇”

原来竟有一条金龙游在地上，延着高低起伏，左右参差的廊道展到远处；云空这边的龙尾沿着廊道的设计隐在了水下，而龙首所向，倚着地势的走高，外倾的围栏上的图样，也由开始的水浪激溅四射，慢慢的化作轻雾腾云状，龙头已经冲出了廊道不见，只能看到一只半隐在云雾间的龙爪扒裂了廊道尽头的山石，作势欲出。

云空此时正趴在地上，隔着一层透明的胶，双眼瞪的很大，双手随着爬动到处乱摸。

“滋……”

周山眼角跳动，对于小孩的“闪身”，内心很震动；但同伴何亮开启手套的微弱放电声，还是传到了耳中，他抬手示意，做了阻止。

“道长，你们不会是修仙者吧？”

周山一脸讶色的问水灵居士，闪亮的眸光中似有一道靓影飘逝。

水灵居士走下船，散了手中的术印。经过了之前的一段路，他没再阻止徒弟的举动。

听着周山带着一丝兴奋与期许的询问，心中一顿，疑道：“哦？张施主何以见得？”

“我们都是行伍出身，对于人身的机能极限是有一定了解的。一个正常人要想做到刚才那样，经过一定训练，也可以做到，但要想像这小朋友这样轻松，就是我在部队的那些大神也做不到的。”

周山用手比划着云空刚才闪过的路线，接着道：“刚才我只瞄到一个影……嗯？”

还不等话完，周山旁边的何亮先惊叹的开口道：“我滴乖乖，这是飞船上吃韭菜，一屁齁七里啊 ！”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呢？”

“上去了！”何亮指了指右侧廊道尽头方向，又翻手掌朝上，食指尖往上点了点，示意人上去了。

周山转头回看，刚才地上还趴着人的地方，此时空荡荡的，周山看着水灵居士，一脸豪毫不怀疑的说道：“道长，你看看，这怎么说？”

水灵居士下了船，来到廊道上，念通四围，知会云空道：“臭小子，都看完了，咱们该走了。”

周山见道长不搭话，忙又举证：“道长，李哥发现你们的时候，我们就看着监控了，船上你徒弟就露了这手，而且后边船上起雾，异常报警，这些我们也都听到了。”

水灵居士闻此，右手托起间，距离没把控好，先戳到二寸黑须尾，轻咳一声，稍作调整把手掌盖在胡子上，拇指与食指轻轻捋动。

“张施主却是不知……”

噗通一声，周山跪打在地上，激动道：“仙人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这画面，直接把何亮惊得呆在原地，口中喃喃道：“我滴个乖，前无店，后无村，今个儿路当间开门！”

“哈哈，这个小伙子有意思，性情虽然直愣，却言语有趣。”水灵居士笑言一语，随后一瞥周山，错开他的跪拜方向，才道：“施主，你这般行事，莫说世上本没仙人，就是有，恐怕也早就拂袖了去。”

周山听此，神色一滞，但又马上摇头：“仙师此言差矣。在十年以前，有人要是跟我说这世上有仙人，我会有一点希冀，但心里肯定不会多过在意。但有一天，我这种想法没有了。”

“老太……”

“你别张嘴。”周山凶了何亮一眼，见他直挺了身板，头偏到一边，这才转回来继续说话。

“我家在中脊山南面的一个县城，背靠着东极中脊山脉，我这周山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周山有点紧张，喉中发紧溢痰，微咳两声后续道：“那年我十八岁，已经读完中学，在家人鼓励下，准备继续深造，去上大学。那时候，我们需要去公立的体校参与更专业的体能培训，素质合格了才能参加大学的线上报名考试。为了早点去考试，我每晩都顶着灯骑行一段山路回家，给自己加练。”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何亮立的板直，似神飞天外，但嘴中却低声嘀咕着。

周山耳闻，没做理会，继续道：“一天夜里，我正像往常一样骑车回家，就在山顶我停歇的时候，一道影子闪落到了我近前。还不等我反应，那影子先开了口：‘小兄弟莫荒，我只是问个路。’这个声音一传到耳中，我莫名的就不那么慌怕了，反而还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之后那仙人问我这城市有没有去往无限海的列车，我告诉他说：‘这里没有直达沿海的车，只能先到最近的天仓市，那是东极大陆第二大城市，去往各地的都有。’我见他一身束腰长衣，长发做髻，直觉不同寻常，加之又来的突然，心里莫名蹦出‘仙人’二字，便想开口问问，那仙人却先说道：‘呵呵，这世上没有神仙，只有一群逐鹿的人。那个天仓市在哪边？’我给他指了东边，然后还不等我说话，那仙人就嗖的一下不见了。”

水灵居士微挤着眉头，没有说话，但却抬头向东方望去，若有所思。

“山哥，你就没问问，仙人为兄，如有出恭，同去可否？”

周山一副看白痴一样的神色，盯了他一息，转为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等我再想起来，都是几天以后了，那问个鬼？”

“也是，那你后来没考上大学吗？咱们侃大山的时候，只道你过五关斩六将来着。”何亮疑问道。

周山摇头，看着眼前声显苍桑的水灵居士，苦声道：“兄弟，你要知道，当一个热血青年偶遇另一种美妙人生，那是一场无法抵制的诱惑！当时后知后觉的我，整整在原地坐了一夜，像个傻子、呆子一样。我妈找到我的时候，以为我撞邪，还找人做了几场法事！”

说到此处，周山脸现惭色，不过一想到多年夙愿就在眼前，一颗心顿时又火馅升腾。

这时，地上明胶下一缕缕的金丝光色闪动，映得周山眼中一亮，忙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金镶玉的吊坠，镂空的金饰将一小块椭圆的晶透玉石缘边包住，卖相很是不错。

“道长，不，师父，请收下这个，就当是我的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