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殷闻昭昭的其他类型小说《与姐姐双重生,却成了娇养团宠谢殷闻昭昭全章节小说》,由网络作家“把酒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有用的人?”谢殷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何为有用的人?闻姑娘须知,无论是你的字被选进羲和廊,还是带四弟摆摊赚钱,对我而言,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闻昭昭紧了紧双手。面前青年的狭眸深邃漆黑,犹如危险重重的暗海。他会在将来拥兵自立反了朝廷,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王。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大约只有诡谲云涌的朝堂宦海和锦绣壮阔的万里山河,似她这等小打小闹,自然不能入他的眼。但是……闻昭昭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依旧坚定道:“我一定会成为对世子有用的人。”四目相对。像是春日里,一朵娇弱鲜嫩的桃花落在了凶兽的鼻尖。那凶兽欲要拂落,却嗅到了丝丝缕缕的甜郁香气,激的它连打几个喷嚏,它情不自禁的用兽爪按住桃花,不明白这小小的一朵花怎么能引得它如此动容。谢殷眯了...
“有用的人?”谢殷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何为有用的人?闻姑娘须知,无论是你的字被选进羲和廊,还是带四弟摆摊赚钱,对我而言,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闻昭昭紧了紧双手。
面前青年的狭眸深邃漆黑,犹如危险重重的暗海。
他会在将来拥兵自立反了朝廷,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王。
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大约只有诡谲云涌的朝堂宦海和锦绣壮阔的万里山河,似她这等小打小闹,自然不能入他的眼。
但是……
闻昭昭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依旧坚定道:“我一定会成为对世子有用的人。”
四目相对。
像是春日里,一朵娇弱鲜嫩的桃花落在了凶兽的鼻尖。
那凶兽欲要拂落,却嗅到了丝丝缕缕的甜郁香气,激的它连打几个喷嚏,它情不自禁的用兽爪按住桃花,不明白这小小的一朵花怎么能引得它如此动容。
谢殷眯了眯狭眸。
他没再多言,只深深看了闻昭昭一眼,才拂袖离开。
…
闻昭昭找到谢泽的时候,摊子上生意正好。
谢泽瞧着箩筐里堆积成山的铜钱,笑眯眯地夸奖道:“昭昭,还是你聪明,这才小半天功夫咱们就赚了这么多钱!”
闻昭昭想出来的生意点子并不复杂。
将写着“玩偶”、“干果”、“米饼”、“石蜜精盐”等物品的纸条折起来放进竹篓子里,顾客可以花八文钱摸一张纸条,摸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奖品。
诚然八文钱不算便宜,但石蜜和精盐是很贵的东西,而且哪怕没摸到这两样奖品,也还有其他小奖品聊作安慰。
所以哪怕招牌上写明了摸到它们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但好奇心和侥幸心理驱使百姓们争相参与,因此闻昭昭的摊子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
闻昭昭凭借前世的经商经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账目。
她道:“咱们今天差不多能赚二十两纹银。游园盛会持续三天,等明后天的时候大家没了新鲜感,恐怕赚的钱会远远比不上今日。三天加起来,我估摸着咱们大约净赚五十两纹银。”
谢泽猛然瞪圆眼睛:“这么多?!”
闻昭昭对他的反应毫不奇怪。
毕竟她和谢泽是镇北王府最穷的两个人。
他俩月钱一样,都只有五两纹银。
偏偏镇北王管得严,嫌弃谢泽整日呼朋引伴斗鸡走狗,于是镇北王这几个月扣光了他的红包和月钱,而谢泽又不能拿王府的宝贝出去卖,因此他口袋里可能比她还穷。
闻昭昭弯起眼睛:“到时候咱俩平分。”
谢泽激动地捋起袖管:“这小本买卖,居然这么赚钱!来来来,我亲自吆喝几声!”
兄妹俩都爱钱。
于是谢殷和杜太守等官员路过的时候,就看见他俩劲儿往一处使,卖东西卖得热火朝天,尤其是谢泽,吆喝的十分卖力,不知道的还以为镇北王府亏待他吃穿了。
杜太守捻着胡须笑道:“贵府的四公子可真是……一朵奇葩。话说回来,来都来了,本官也去捧个场好了。”
杜太守运气不好,抽了十张纸条,抽到的全是便宜的干果和米饼。
闻昭昭把奖品兑换给他,悄悄看了他一眼。
听说杜太守是朝廷派来的,乃是天子门生,在蜀郡当了十年太守。
虽然他看起来矮矮胖胖和蔼可掬,和谢殷说话时也客客气气,但闻昭昭记得王府山斋里的那场对话——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暗杀谢殷的幕后指使者。
“啊呀呀,”杜太守叹息着咬了一口米饼,“我今日手气不好,没摸到好东西。谢指挥使可要一试?”
谢泽怂恿:“大哥,要不你就试试吧?可好玩了!”
谢殷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正要拒绝,闻昭昭已经把装满纸条的竹篓抱到他面前。
少女的额角沁出细密香汗,朝他仰起红扑扑的小脸,因为忙碌的缘故,白嫩的脸颊上多出了几道来不及擦的灰印子,像一只小花猫。
她道:“世子爷?”
“不必”二字,在谢殷的唇齿间打了个转。
他盯着闻昭昭,鬼使神差地问道:“最大的奖是什么?”
“是盐!”谢泽抢答,“磨得又细又白的精盐!”
谢殷依旧注视闻昭昭。
少女的笑容娇艳甜美,落在旁人眼里,大约像极了融化的冰糖。
可谢殷却认为,闻昭昭更像是一捧细盐。
瞧着雪白纯粹晶莹剔透,实则又咸又涩,不好招惹。
但没有人规定,小姑娘一定要是甜甜的糖。
谢殷觉得小姑娘像盐也很好,起码不会被人随意欺辱。
他温声道:“是吗?那我要试试手气。”
他摸了一张纸条,递给闻昭昭。
闻昭昭拆开,笑道:“恭喜世子爷,中了个玩偶!”
她从装玩偶的货篓里摸出一只,正要递给谢殷,不由微怔。
谢殷:“怎么?”
闻昭昭回过神,把玩偶递给他:“没……没什么……”
她的视线,再一次隐晦地掠过那只玩偶。
这是她昨天晚上睡不着,拿各种碎布头拼凑缝补成的一只兔子,只有巴掌大小,连两只长耳朵都是不同颜色的布头,鼻子嘴巴是随便绣上去的,看起来颇有些潦草。
她嫌丑,就给丢进货篓里了。
没想到随便一拿,就拿了这一只出来。
她觉得有些对不住谢殷,不由心虚地轻咳一声:“世子爷若是嫌丑,我可以为你另换一只……”
谢殷扫了一眼货篓:“都挺丑的。”
闻昭昭:“……”
成本摆在那里,为了压价她进的肯定全是便宜货啊。
谢殷摆弄着掌心的长耳兔,注意到这只兔子的肚子是用一小块莲紫色布头缝成,一只耳朵则拼接了一块青金色布头,布料和闻昭昭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这只兔子,和其他玩偶不一样。
它出自闻昭昭之手。
青年恶劣地弯起薄唇,秾艳绮丽妖颜似玉:“虽然都挺丑,但这只兔子特别丑。丑的如此特别的玩偶,某倒是有留下的兴趣了。”
闻昭昭:“……”
她的兔子虽然丑,但也没有那么丑吧!
闻昭昭垂眸盯着绣花鞋尖:“我的字不好看,世子爷的字好看。”
谢殷:“可我刚刚听见你说——”
闻昭昭面不改色:“世子爷听岔了。”
谢泽钦佩地看她一眼。
在大哥面前撒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他妹妹可真是个人才!
谢殷慢慢弯起唇角:“这么说,你很希望我帮你写贺寿词?”
闻昭昭硬着头皮:“很希望。”
谢殷很遗憾:“可是我近日公务繁忙,恐怕没空帮你写。”
闻昭昭:“……”
这人跟有病似的。
明知她没打算找他写,还非得亲口拒绝她一遍才肯罢休。
小心眼。
反正明日要去书院,闻昭昭记得学堂里有几位世家小姐的字很漂亮,她打算问问她们能否帮忙写一副贺寿词。
次日。
闻昭昭和谢泽的马车刚行驶到书院门口,就听见了喧哗声。
下了马车,谢泽阴阳怪气:“闻昭昭,他又是你哪位哥哥?”
闹事的是闻如风和闻俏俏。
他们今日是来白鹤书院报到的,两人特地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兴冲冲地过来,谁知却被书院的仆从拦在了外面。
闻昭昭走上前:“大哥、姐姐。”
闻如风看见她,顿时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仆从硬说我们不是这里的学生,不让我们进去!你快跟他们说清楚!”
闻俏俏抱着新买的笔墨纸砚。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学生,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家小姐,不时窃窃私语,仿佛是在笑话他们。
她看了眼闻昭昭穿着的白鹤书院服制,脸上不大好看。
前世她才是名正言顺进入书院的人,闻昭昭连给她当丫鬟都不配。
可是这一世却颠倒了。
她还得仰仗闻昭昭,才能进入白鹤书院。
不过一想到再过三年,爹爹就能官拜一品尚书,几位兄长都会出人头地有大出息,还能帮她当上太子妃,而闻昭昭只能草草嫁给一个小吏,闻俏俏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闻如风见闻昭昭沉默不语,不由数落道:“昭昭,你倒是说话啊!从前大哥教你在外面大大方方的,你都忘了?你瞧瞧你姐姐,落落大方的,多讨人喜欢!你怎么一点儿也比不上你姐姐?!”
闻昭昭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闻如风愣了愣:“什么?”
闻昭昭攥紧衣裳,哽咽道:“其实祖母没有让你们来白鹤书院读书,是我骗你们的……”
闻如风猛然瞪大眼睛。
闻昭昭泣不成声,怯怯道:“因为大哥一直逼我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姐姐,可我心里实在舍不得……从前在家的时候,姐姐能学习琴棋书画,而我却只能给她洗衣做饭,我甚至连字都认不全……可是大哥,我真的太想进步了,所以就编了个谎言。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她捂住脸,哭着奔进书院。
闻如风呆若木鸡。
周围的学生们回过神,忍不住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不是吧?两个都是妹妹,却一个当小姐一个当丫鬟,人怎么能偏心到这个份上?!”
“要我说,这事儿真不能怪闻昭昭!为自己打算怎么了,她又不是圣人!搁我,这种机会我也不肯让的!”
“自己没本事,却逼迫妹妹把机会让给姐姐,怎么好意思的!”
“……”
四面八方都是指责。
前世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如今还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闻如风面皮发红,又羞又怒,臊得站不住脚,连忙拉起闻俏俏灰溜溜地跑了。
直到跑出很远,他才愤恨道:“闻昭昭也太不像话了!”
闻俏俏剧烈喘息,红着眼眶道:“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大哥也不会受这种羞辱。”
“闻昭昭指望不上,我看,咱们读书的事情还是得求一求母亲。”闻如风攥紧拳头,“听说母亲很讨镇北王喜欢,只要她在王爷耳边说几句好话,王爷肯定愿意送咱们进白鹤书院!”
兄妹俩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求到了进白鹤书院的机会。
闻如风送闻俏俏来女子班的时候,闻昭昭正和班上写字最漂亮的姑娘讲话。
那姑娘犹豫道:“昭昭,不是我不肯帮你写贺寿词,只是我这手字只在咱们班上看得过眼,如果用来做寿礼,那还远远不够格。天下的书法名家何其之多,我的字拿出去,只会是班门弄斧丢人现眼。”
闻昭昭看着她的字。
少女的字娟秀漂亮,只是她比起她曾见过的谢殷的字,确实相差甚远也太过稚嫩,在六十大寿的那天送给太妃娘娘并不合适。
“闻昭昭!”
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
闻昭昭转身望去。
闻如风沉着脸道:“你该不会是在给我准备贺寿的礼物吧?前两日你那般戏耍我和俏俏,难不成你以为,我过生辰还会邀请你?!”
闻昭昭这才想起下个月也是闻如风的生辰。
前世她都会提前一个月为他精心准备贺礼,这一世却是忘记了。
不过,似乎也没有准备的必要了。
闻俏俏柔声道:“昭昭,你还不快给大哥道歉?要是到时候你真的参加不了大哥的生辰,又得急的哭鼻子了。”
“我——”
闻昭昭正想解释自己是在给王府太妃准备寿礼,闻如风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就算她哭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心软!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妹妹!”
说罢,径直拂袖离去。
闻昭昭挑了挑眉。
懒得管他,她径直回座位温习功课。
下午是新添的一门骑射课。
闻昭昭换了骑装,提前两刻钟去了马厩。
她想看看自己的马。
前世她没机会骑马,看见姐姐骑着马回家炫耀,不禁心生向往,便央着三哥闻如雷也教教她。
可是三哥骂她眼皮子浅。
三哥还说,他的马是他的专属坐骑,她骑上去会弄脏。
可是三哥忘了,连他的马鞍和马镫都是她亲自擦洗的。
闻昭昭紧了紧双手。
这一世,到底是不同了,她不必再为父兄奔波劳累,她有机会学很多有趣的东西。
来到马厩,她恰好和喂马的小厮擦肩而过。
她找到自己的马,那是一匹浑身雪白的小母马,正在低头吃草料。
她满足地看了许久,同班的姑娘们才姗姗来迟。
小厮们牵着马匹,跟在学生们身后来到书院校场。
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我是被山长请来,教授你们骑射课的人。”
闻昭昭从小白马身上收回视线,诧异地望向策马而来的青年。
谢殷?
闻昭昭和谢殷说话的时候,前面的两人也在悄声低语。
小郡主陈乐之不耐烦:“母妃就是闲得慌,阿兄处境艰难,我只想留在府里帮衬阿兄,谁要嫁人了?!”
陈玉狮正色:“比起帮我的忙,我更希望妹妹能觅得佳婿,一生无忧。”
“就算嫁人……”陈乐之嫌弃地瞥了一眼谢殷,“我也不想嫁给这个人!瞧着温良谦恭,私底下干的却是杀人越货的事!听说他当年剿匪,血洗西南山寨,九千土匪杀得干干净净,连那些无辜的人质都没留下来……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谢殷的仕途,一点也没依靠镇北王府。
他杀伐果决,踩着尸山血海才爬到兵马都指挥使这个位置。
陈玉狮失笑,宠溺道:“你不喜欢他,那就不嫁他。”
“听说他不近女色,最讨厌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待会儿恶心死他,嘻嘻!”
闻昭昭耳力极好。
听着她俩的对话,想到谢殷也有被拒绝的时候,不禁莞尔。
几人登上高处的翠微亭,慈云寺刮起了山风。
陈乐之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娇弱地捏起兰花指:“哎呀,哎呀呀!人家身娇体弱,人家要被风刮走啦!”
她一边说,一边往谢殷的怀里倒。
谢殷负着手,没碰她。
“郡主!”
反倒是闻昭昭担心地叫了一声,想在陈乐之摔倒之前抱住她。
岂料山风扬起她自己的裙角,她不小心踩到,一个趔趄就往台阶下摔。
陈玉狮离她最近,眼疾手快,及时拦腰抱住她:“闻姑娘!”
英雄救美。
谢殷挑了挑眉。
闻昭昭站稳了,朝陈玉狮福了一礼,感激道:“若非世子相救,我此刻恐怕已经滚下台阶身受重伤,昭昭多谢世子。”
陈玉狮扶她一把,温和道:“闻姑娘不必多礼。”
山风卷起闻昭昭碧青色的衣带,拂过陈玉狮俊俏白皙的面庞,仿佛带着几分缱绻。
翠微亭里,少年少女水佩风裳,站在一块儿般配养眼。
谢殷看着他俩,秾艳如妖的面庞上,缓缓浮现出一个莫名的微笑。
陈乐之还摔在地上没人管,此时突然灵机一动,冲谢殷妩媚地伸出手,娇滴滴道:“人家也跌倒了,人家要谢指挥使抱抱才能起来嘛~~”
谢殷垂眸看她。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退去,于是陈乐之看见这人笑得危险至极,一口白森森的牙叫人毛骨悚然。
他温柔道:“郡主确定要我抱你?”
陈乐之:“……”
她疑心谢殷会把她抱起来丢下山崖。
和这种恶鬼相亲,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她收回自己的小手手,像一朵蘑菇般挪到廊柱后面蹲着,声音细弱:“你看不见我……”
谢殷从背后扣住闻昭昭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含笑盯着陈玉狮:“此间风大,舍妹身娇体弱,不宜久待。某先陪妹妹去观音殿还愿,先走一步。”
闻昭昭不想走。
她喜欢陈家姐妹,还要和她们培养感情哩。
她实诚:“我从未在观音殿求过什么,何来还愿之说?”
“你有。”
谢殷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下了翠微亭。
…
“你放开我!”
拖到观音殿,闻昭昭才被谢殷松开手。
她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鼓起勇气仰头看他,质问道:“世子爷连我正常交友都要干涉吗?!”
谢殷伸手扶正她发间的牡丹金钗,动作看似宠溺,语气却很恶劣:“世子爷?永禧忘了我是你的长兄了吗?长兄管束幼妹,有什么问题?”
闻昭昭咬牙。
谢殷就是不想她亲近陈玉狮。
他生怕她嫁人跑了。
她只不过享受了几天富贵生活,这厮就要一辈子把她绑在镇北王府的船上,要她和他共患难。
天底下竟有这么小气的男人!
想起自己来慈云寺的目的,闻昭昭还是咽下了这口气,道:“我去观音殿拜一拜,烦请世子爷在这里等我。”
她踏进观音殿,悄悄叫来守殿的小僧弥,附耳低语了几句,又塞给他一块银元宝。
小僧弥才六七岁的年纪,机灵地点点头:“女施主,我记下了!”
闻昭昭踏出观音殿,对谢殷道:“听说慈云寺的菩萨很灵验,你不进去拜一拜吗?”
谢殷抱臂靠在廊柱边,看香客们往香炉里奉上香烛:“某不信神佛。”
观音殿里的小僧弥忽然拍着手跨出殿槛,蹦蹦跳跳地跑下殿前台阶,稚声稚气地哼唱:“菖蒲绿,龙舟行,乌云密!七月七,淋潦急,重阳又将房屋砌!”
观音殿外香火鼎盛。
小僧弥一瞬跑进香客之中,不见了踪影。
闻昭昭微微弯起唇角,道:“这小和尚真有意思,这支童谣我从未听过。”
见谢殷不语,闻昭昭又状似无意地提起:“‘菖蒲绿,龙舟行’,说的应该是端午节,莫非这首童谣是说端午节的时候会下雨?‘淋潦’在诗文里代指滂沱大雨,看来七月七会有滂沱大雨。只是‘重阳又将房屋砌’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这场大雨会冲垮房屋,到重阳节的时候才重新修好?那不就是……洪涝?难道,蜀郡会发生洪涝?!”
“洪涝”二字,如平地惊雷。
谢殷眸色凛寒:“不得胡言乱语。”
闻昭昭无辜:“长兄,我只是复述这首童谣罢了。”
谢殷生性多疑。
所以她编了一支童谣,利用小僧弥之口在谢殷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说不定回去以后,谢殷就会请来厉害的司天监查探天气。
司天监可以根据气候和云彩推算未来的天气,一些厉害的人甚至能推算出很久之后的晴雨冷暖。
要是他们推算出蜀郡将有连绵大雨,谢殷就能提前部署,减少百姓的人命伤亡。
闻昭昭看向佛殿里慈眉善目的观音。
预警灾情,也许,这也是她重生的意义之一吧。
她开开心心去逛别处佛殿了。
谢殷却没走。
他看了一眼小僧弥消失的方向,低声吩咐扶山:“抓起来,我今夜要审他。”
垂花厅。
闻昭昭望向赵家母女。
赵家小姐生得小家碧玉,见她进来,怯生生地躲到她娘亲身后。
赵母堆着笑脸问道:“闻姑娘,太妃娘娘还不肯见我们吗?”
闻昭昭:“祖母正在午睡。”
“那……那我们等她睡醒了,再去她跟前请安。”
闻昭昭扫了一眼母女俩带来的成堆礼物,温声道:“祖母心疼赵小姐,临睡前吩咐我转告你们,说这些贵重礼物还是让你们带回去。”
赵家母女面面相觑。
她们不肯就此放弃,还要再说些什么,闻昭昭又道:“对了,祖母近日新得了一块玉佩,要我代她赐给赵小姐。”
翠翠把玉佩呈给赵家母女。
是一枚圆润剔透的玉环。
“环”字谐音“还”,有还家之意。
意思便是请赵小姐完璧回家,无需她来给谢殷做妾。
赵小姐的脸腾的就红了,似是十分难过:“母亲……”
世子爷没看上她。
赵母颤巍巍接过那枚玉环,到底不敢置喙,只得嗫嚅谢恩:“谢太妃娘娘怜爱……”
话说到这个份上,母女俩也知道赵都护被革职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世子爷也并不想要赵小姐做妾,只得又谢了恩,才带着礼物告退。
闻昭昭坐在主位,看见了赵小姐脸上的泪珠。
也许她是为了父亲的仕途才自愿为妾的,也许她是真的喜欢谢殷。
闻昭昭瞧她可怜,不禁多言了几句:“赵家也算颇有底蕴,赵小姐何必自甘为妾?人世不过百年,倒不如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富户,做人家的正头娘子,岂不比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来得自在快活?”
赵家母女惊诧地望向她。
闻昭昭过完年也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
明明待字闺中,却敢大大方方地评判妾室与正头娘子,还劝同龄小姑娘不要当她长兄的妾……
闻昭昭紧了紧手帕。
知晓自己多言了。
好在赵家母女没说什么,只垂着头匆匆离开。
闻昭昭正欲去向祖母请罪,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嗤。
她望去。
谢殷金簪束发,一袭华贵雍容的墨紫色狐裘衬得他身姿高大宽肩窄腰,虽然肤白唇红,可过于深邃挺拔的骨相完美中和了那份秾艳,愈发显得英俊潇洒。
他似笑非笑地注视她:“某今年十九,身边正缺一位知冷知热的妾室。闻姑娘贸然撵走赵小姐,焉知某对她无意?”
闻昭昭揉了揉手帕。
她真是倒霉,大正月的又碰见谢殷这尊难对付的瘟神了。
前世直到她死,也没听说谢殷身边有女人。
只听说他在西南一带拥兵自立反了朝廷。
可他却拿赵小姐当筏子,故意寻她的错。
闻昭昭脸上的笑容客气又无害:“如果世子当真喜爱赵小姐,那您现在就可以去追她,而不是站在这里向我问责。”
她朝谢殷福了一礼,径直走了。
谢殷捻了捻指腹。
闻昭昭……
她的胆子似乎大了一些。
闻昭昭回到寝屋,向老太妃讲述了赵家母女的事。
原以为老人会责怪她,却不料老人竟面露欣赏之色。
遍布皱纹的苍老手掌摩挲过她的脊背,老太妃赞许道:“你做得很好。小小年纪,便知道女子不该自甘为妾,可见你骨子里藏着自尊自强。明知这番话不该你说出口,却还是要仗义提醒赵小姐,可见你心里存着善。好丫头,祖母果真没有看错眼!”
她把闻昭昭搂进怀里,满脸都是怜惜之情。
闻昭昭伏在老人柔软温暖的怀里。
她嗅着老人身上的沉香气息,起初的不安尽皆消失殆尽。
原来世上真的有人,会丝毫不在意你做错事,甚至还会夸奖纵容,认为你就是对的。
她不敢想象,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姑娘,该是多么自信开朗,在面对外面的风雨时又该是多么的充满底气。
原来姐姐一直过着的,是这种日子呀……
“对了,”老太妃想起什么,又慈爱地拍了拍闻昭昭的手背,“你正月间还没去过闻家吧?那一家子虽然讨厌,却好歹是你的父兄和阿姊,咱们表面礼仪还是要尽到的。不能落人口舌,叫旁人议论你不孝。”
闻昭昭明白她的意思:“孙女记得祖母的教导: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要会藏起心思,不可在明面上给人留下把柄。”
老太妃给闻昭昭放了权。
像是去闻家拜年这种事,带什么礼物全由她自己做主。
她从库房里挑了十匹绫布,又挑了送给哥哥姐姐的四套文房四宝,最后拿了一支山参送给父亲。
瞧着尽善尽美,说出去也好听,实则这些东西都是王府积压多年的旧物,不值什么钱。
半个时辰后,镇北王府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县衙后门。
县衙后面是个宅院,辟了一处后门,专供县令及其家眷居住。
闻昭昭仰头,看了一眼镌刻着“闻府”二字的匾额,才带着婢女们进门。
闻家宅院。
闻如风忙于温习功课,没出来。
闻如雷正站在台阶上滔滔不绝:“……我就不信闻昭昭真能在镇北王府站稳脚跟!你们别看她这几个月都没回家,说不定她心里正想咱们想得发慌呢!否则,她今天干什么要回家?!拜年?呸!她就是想咱们了!”
闻如云也嫌弃地讥笑道:“嫌贫爱富的玩意儿。她也不想想,人家又不傻,自己孙子都来不及疼,还真能把她当亲孙女疼?这几个月她不定在王府吃了多少苦。”
一家子正热热闹闹地说着话,闻昭昭轻轻咳嗽了一声。
众人霎时望向她。
数月不见,在看清闻昭昭的外貌变化之后,他们全部僵在当场。
谢殷的视线掠过少女,负在身后的手缓缓转了转墨玉扳指。
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但是……
少女站在羲和廊里,向来乌润清澈的圆杏眼染上些许绯红,似乎是迎面的春风刮得太急,她簪在髻边的银蝴蝶急剧轻颤,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吹进危险的漩涡里。
叫他想要伸出手,将那只银蝴蝶牢牢攥在掌心。
罢了。
到底是祖母托付的人,他不想祖母难过。
他瞥向闻如风,缓缓开口:“闻二姑娘的字,是某亲自教授,虽然称不上绝佳,却也颇得意趣。既然你声称她的字比不上闻大姑娘的,那么敢问闻大姑娘师承何处?”
羲和廊刹那寂静。
在场的谁不知道,谢殷在白鹤书院念书那会儿,每年都是第一。
他的字也是极好,一幅字能卖出千两纹银的高价,只可惜他这几年忙于军务,墨宝鲜少流到市面上,令那些想要收藏的富商文人扼腕叹息。
如果是他亲自教闻昭昭写字……
那就解释得通了!
闻如风的脸色却隐隐发白。
怎么会?
闻昭昭的书法,怎么会是谢世子亲自所教?!
他心中涌出奇怪而又复杂的情绪。
他隐约记得很多年前,闻昭昭还小的时候,曾经求他教她练字。
小姑娘捧着热茶送进他的书房,大约是有话想跟他说,却又不敢贸然开口打扰他临摹字帖,只巴巴儿地趴在书案旁。
等他终于写累了放下毛笔时,她才奶声奶气道:“大哥会写字,大哥好厉害!我也想学写字,大哥能不能教教我?大哥的字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字,昭昭也要写出最好看的字!”
那一年,她好像才只有六岁。
小脸圆圆眼睛圆圆,满满都是对他孺慕和崇敬。
可他却很烦她。
他直言道:“你又蠢又笨,完全比不上俏俏,谁有空教你?快走吧,别妨碍我读书。万一误了我考取功名,我就拿戒尺打你手板心!”
小姑娘很伤心。
圆眼睛里悄然含起了两包泪。
可她却不敢说什么,只知道大哥读书考功名是最要紧的事,便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书房。
后来,他曾经撞见闻昭昭拿小棍子蘸水,蹲在台阶上练字。
他在窗后看了片刻,生出些许怜悯,正考虑是否要抽空亲自教她,二弟突然走过去骂了她一顿。
他没听清楚二弟骂了什么。
只知道自那以后,闻昭昭再也没有练过字。
可是闻如风没想到,他们几个亲哥都没空教闻昭昭,镇北王府的世子爷竟然会纡尊降贵,教她练字!
他可是王府世子,西南兵马都指挥使!
他身份高贵军务繁忙,他怎么有时间教一个小姑娘写字?
而且这小姑娘还不是他的亲妹妹!
闻如风无法理解谢殷的心理,感觉荒谬之余,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噬咬,蔓出丝丝缕缕的疼痛和酸涩。
仿佛他被谢殷抢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他身旁,闻俏俏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她的视线不停在谢殷和闻昭昭之间逡巡,想不通为何前世对她极其厌恶的青年,为何这一世会突然改变态度,对闻昭昭疼爱有加。
闻昭昭……
从幼时起,她就是家中最不讨喜的存在。
父兄不喜欢她,姑母亲戚也不喜欢她,这世上根本没有人喜欢她。
她事事都不如自己,活的就像是被她踩在脚下的影子。
可是为何……
为何这一世,她竟然能在镇北王府如鱼得水?
闻俏俏想不通。
亲眼看见从前不如自己的人,如今事事比自己强,嫉妒和不甘不禁在心底如疯草般野蛮滋长,几乎要彻底湮灭她的理智。
她本欲再说些什么,比如闻昭昭不堪的过往,比如闻昭昭小时候出的各种糗,一旁的杜太守突然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闹了半天,竟然是一场乌龙!”
其他人也舒展开眉眼,对闻昭昭的书法再无怀疑。
闻俏俏抿了抿嘴唇,理智回笼,按捺住了这一刻的好胜心。
来日方长。
闻昭昭还不知道,她得罪父兄会有何下场。
将来父兄飞黄腾达满门显赫的时候,她绝对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她拉了拉闻如风的衣袖,轻声道:“大哥,咱们走吧。”
“等等!”谢泽拦住他们,嚣张地拽了拽颈上的金项圈,“你们冤枉我妹妹,还没道歉呢!”
闻如云冷笑一声:“道歉?天底下岂有兄长向幼妹道歉的道理?我们敢道歉,可是她闻昭昭敢受吗?就不怕折寿?!”
“我敢。”
闻昭昭的声音清脆甜美,中和了那份过于清冷的语气,叫人轻易生出一种她人畜无害的错觉来。
她弯起圆杏眼:“二哥,我敢的。”
说什么折寿不折寿,她的命早在前世就还给他们了。
闻如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攥紧拳头,威胁般一字一顿:“闻昭昭——”
“好了。”闻如风站出来打圆场,“昭昭,这次是我们误会你了,大哥向你道歉就是了。不过你也是,跟着谢世子学了这么久的书法,却连一点风声都不肯透露给我们,莫非是把我们当成了外人?今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说是道歉,却又数落了闻昭昭一顿。
到底是嫌丢脸,闻如风说完这番话,就带着闻家兄妹匆匆离开。
谢泽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闻昭昭没说什么,请谢泽先去看看翠翠他们的摊子摆得如何了。
她又转向谢殷,欲言又止。
杜太守会意,捻着八字胡须干笑两声:“看来本官妨碍到闻姑娘了。谢指挥使,本官去前面等你。”
他们离开后,闻昭昭才郑重地福了一礼:“今日,多谢世子爷。”
谢殷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看她。
春风卷起她身后的一幅幅水墨字画,少女青金色的裙裾被吹开涟漪,恰逢探进羲和廊的几枝桃花抖落甜郁香气,令人生出那香气是从她身上弥漫出来的错觉,仿佛她在这座芳园里撷取了一缕花魂。
谢殷收回视线,漫不经心:“你谢我的次数,似乎有些多。”
顿了顿,他弯起薄唇:“你应当知道,我最厌恶麻烦的人。念在祖母的面子上,我暂时不会把你撵出王府。可往后,你要是再给我带来麻烦……”
闻昭昭斗胆,仰头直视他的狭眸:“我会努力成为,对世子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