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支支吾吾半天，急赤白脸为自己辩解却没有任何作用，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扯起嗓子辱骂我，“你他妈根本就是放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恨我，你就是存心要陷害我！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快点把钱给我！”

恼羞成怒之下，他甚至握紧拳头朝我冲了过来，“老子他妈死也要拉你这个垫背的！”

他举着拳头还没跑两步，就被警察绊倒在地，整个人趴在地上，发出“哎呦哎呦”地嚎叫声。

警察都被他的猥琐操作整笑了，“你在我们面前，还敢打人？

你是不是太不把我们警察放在眼里了？”

一瞬间，所有人哄堂大笑。

张晋根本受不了外人的冷嘲热讽，当场吐出了一口老血，晕倒在地。

张晋迟迟等不到配型。

他急得火冒三丈，天天在朋友圈里跪求朋友同事大发慈悲去医院给他做个配型，但可想而知，熊猫血珍贵，其实他早已在某种意义上被判了死刑。

他不肯相信这个结果，更不肯心甘情愿去死。

他哭哭哀求医生救他，但医生只是叹了口气，“你的身体情况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你十个月之内要是还没做骨髓移植手术的话，你就只能接受现实了。”

十个月……张晋苦苦琢磨，还真让他找到了个救命的方案。

那就是用脐带血救命。

也不知道他的脑袋到底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他居然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大言不惭地提出要求，“林初，反正你是个掉过胎又离过婚的二手货，天底下根本没有哪个男人会娶你的，你还不如跟我复婚，再给我怀个孩子，用脐带血救我。

我发誓，下半辈子我都会好好地守护你！”

“哦对，这个孩子不能足月出生，大概七八个月就打催产针生下来吧，我的病没办法继续耽误下去了。”

我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他在想屁吃？

我对他只有怨恨，又怎么可能跟他复婚，还生孩子，用脐带血救他？

我冷嘲热讽道，“张晋，你异想天开的程度已经完全可以诊断你的精神问题，有病就去治，别一天到晚想些不可能的事，OK？”

“奇怪，还让我用脐带血救你？

你现在都大病缠身了，你还有精子吗？

你还能人道吗？

你应该已经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吧？”

我以为张晋会怒不可遏，疯狂咆哮。

但他并没有。

他在电话那边痛哭流涕，哭着喊着求我：“林初，老婆，宝贝，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

求求你不要抛弃我好吗？

要是连你都不要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依靠……只是怀个孕而已，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却可以就我一命，你为什么不肯？”

我很不留情面地拒绝，“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当初我怀孕，给你打到流产，你不是很狂吗？

怎么现在就不敢狂了？”

“你这种人渣怎么配让我救你？”

话音刚落，张晋就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张晋并没有听我的劝告，朋友圈岁月静好。

五月份的情人节，他发了张烛光晚餐的照片，终于摆脱了难缠的前妻，享受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约会。

那天晚上我还收到他发来的消息，语气嘲讽，林初，怎么样？

有没有刷到我的朋友圈，是不是很羡慕？

羡慕有什么用，哦对，你现在应该在病床上躺着吧？

怎么办，我真的好同情你哦。

接下来的每天，他都吃山珍海味，到处旅行。

天底下没有谁比他更自在。

但是，他并没有潇洒多久。

又过了两天，他发朋友圈求助，一天到晚流鼻血是怎么回事？

有谁知道吗？

我冷冷地笑了两声，并不惊讶。

张晋的败血病恶化了。

很快，张晋带着警察找上家门。

一打开门，张晋嚎啕地哭声猝不及防地传到我的耳朵里，他撕心裂肺地喊叫：“林初，为什么得白血病的会是我！”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故意隐瞒我的病情？

你明知道我是熊猫血，骨髓配型对我来说是几率渺茫的事，你还耽误我这么久的治疗时间！

你根本就是故意想要害死我！”

他一脸愤怒，口不择言，“林初，你杀了我的孩子还不够，你现在还要杀了我？

你的心怎么能那么恶毒？

我明明没做错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隐瞒病情了？”

张晋骂得更狠了，“你还敢说没有！

你口口声声告诉我，得白血病的其实是你！

你现在还不肯承认？

警察同志，你们快点把她抓起来，她这是故意杀人！”

“就算让她坐牢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皱着眉，“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我一脸真诚地说：“张晋，得知你得了白血病之后，我马上就向医生征求治疗方案，他说脐带血能够救你，所以我的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不过当时害怕影响你的心态，我没有马上告诉你得病的事。”

“可我没有想到，你会家暴我，甚至殴打导致我流产，孩子没了，脐带血也没了，你原本有百分之六十几的几率能够配型成功的，但是你掐断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哦对，关于张晋家暴的事，我有视频监控可以证明。”

我看向警察说。

“虽然我忙着跟你离婚，但我已经把体检报告放在你最常穿的大衣里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大衣？”

张晋忿恨地反问，“老子他妈怎么知道你放在什么大衣里了，你就是故意的！”

我耸耸肩：“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都不关心，怪别人干嘛？”

“哦对，离婚的时候我也劝过你，说你得了白血病要好好注意身体，我记得你当时还骂我不要脸来着。”

我拿出手机，播放了在民政局门口的录音。

一听我的话和录音，围观群众和警察都明白了。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同情，对张晋则是一脸鄙夷。

事实就摆在眼前。

我救夫心切却被丈夫家暴，心灰意冷离婚还不忘担心丈夫的身体，提醒丈夫检查还被污蔑成居心叵测的诅咒，天底下应该没有比我更加可怜的女人了。

我一脸很铁不成钢，“张晋，你明知道我没有害你的心思，你还这么污蔑我？

莫不是又想让我当冤大头，给你钱让你治病？”

“离婚后你不是吃烛光晚餐就是到处消费玩乐，岁月静好，现在需要钱了，又盯上我了？

你怎么就那么贱！”

围观群众用轻蔑和嘲讽的眼神看着张晋，时不时还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对张晋指指点点。


我伏在地上，只觉得小腹沉沉地往下坠，温热的液体一点点从我的体内流出。

我惊恐地想要站起身，却被张晋压住了肩膀，他冷笑一声：“医院？”

“怎么？

我都看出你拙劣的演技，你还不死心？

别想着让我送你去医院，不可能！

除了产检，你一步都别给我走出这个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心跳在一点点减弱。

我看着张晋：“我流血了。”

“你说什么！”

张晋视线下移。

我的白裙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我知道，这个孩子自己选择了离开。

一路上，张晋疯狂地飙车，不停地祈祷，神色紧张，一个劲儿地怒吼：“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初，你为什么那么贱！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明明是他推了我，他却将满腔的怒火都推到了我身上。

“怎么回事？

前几天产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医生看着我一脸不解，我正要回答，张晋在我身后放声怒吼：“他妈的她故意摔了一跤，她就是故意不想要这个孩子！”

医生瞪了张晋一眼，“请你安静。”

张晋翻了我一个白眼，紧紧拉住医生的手：“不要管大人是死是活，务必帮我保住胎儿，不管要多少红包我都可以给你们！”

实在是太可笑了。

小腹不停传来的一阵阵阵痛，揪着我的神经，我到死都会记住他无情无义的嘴脸。

张晋威胁我：“林初，这个孩子你要是没保住，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不信的话你就给我等着瞧。”

我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手脚冰凉，紧紧地咬住嘴唇，内心的剧痛却让我愈发清醒，我知道我该恨谁。

推着病床的护士冲着张晋怒吼：“请你保持安静！

我们会尽力保证产妇的生命安全，为了一个尚未发育成型的胚胎伤害孕妇，这种挨千刀的事我们做不出来！”

随后我就被几个护士推进了急诊室。

等我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普通病房里。

我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浓烈的恨意将我彻底裹挟。

同时，我又冷笑了一声。

张晋亲手掐断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半小时后，张晋推开了病房的门。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我的小腹，理智全无，立马尖叫起来：“我的孩子呢！

林初，你这个贱人，你杀了我的孩子，你他妈就是个杀人凶手，我不会原谅你，不会！”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我：“林初，我要报警，我要告死你，你他妈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贱人，你明知道我梦寐以求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梦寐以求的事，与我何干？”

“张晋，其实对你来说，我就只是生育工具，对吧？”

“为了你所谓的梦寐以求，我就必须葬送我自己的性命，这种话你还真敢说出口啊，我识人不慧，我被猪油蒙了心嫁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阴险狡诈的男人，但我不至于傻到会被你利用。”

张晋被我的话气得满脸通红，大口大口地喘气，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冷下脸：“我会报警。”

“林初，你这是故意杀人。”


张晋不自觉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半天没说话。

房间内寂静无声。

半晌，他的眼圈红了，“白血病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要有匹配的骨髓就可以进行治疗，得让你爸妈知道这件事，他们没有给你好基因，所以治病的钱理所应当让他们出。”

说完，他眼神停留在我的孕肚上，他马上又摇了摇头，“不对，你不能治疗。”

“白血病的靶向治疗药物会通过胎盘影响胎儿发育，副作用万一造成胎儿畸形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算了，我并不赞同你接受白血病的治疗，因为白血病治愈的几率其实是非常渺茫的，且不说你能不能等到匹配的骨髓配型，就算等到了，也难保会复发，再次走向死亡。”

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张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觉得我的命不值钱，连病都不应该治？”

张晋双手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紧紧拧起眉毛：“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你现在怀孕了，你不应该用孩子的命去赌一个渺茫的生机！”

我苦笑一下，“用一个还未发育成型的胚胎救我一命不值得？”

张晋流下了眼泪。

我充满希冀地看着他，我想他或许是后悔刚才给我的冷漠回答，他应该会跟我承认错误，然后紧紧地抱住我，说一些安慰我的话。

但是他流下的，是鳄鱼的眼泪。

他说：“生死由命，你的命就到这了，虽然很难接受，但你应该要学着面对。”

他悲痛欲绝：“你生病就算了，为什么要拉着孩子下水？

你明知道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我多渴望有个亲人，你为什么要剥夺我小小的愿望？”

“你不该因为你可悲的求生欲，葬送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可悲的求生欲？

我对张晋很失望。

我满心满眼念着他，想着他，可他呢？

我的性命不值一提，甚至不如一个还未发育完整的胚胎，我们十年的感情又算怎么回事？

我冷声询问：“难道我不是你的亲人吗？”

张晋彻底撕开了他的面具，暴露了他自私阴暗的真面目，他满眼愤怒地瞪着我：“林初，你别那么自私，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

他情绪激动地站起来，好像忍了我很久，“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自从你怀孕以后，你不觉得你已经胖得像一头猪了吗？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就算你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对你都硬不起来啊！”

“我连跟你坐在一起我都嫌恶心，所以我下班宁愿在车里坐到半夜我都不想回家看到你，要不是看在你给我怀了个孩子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忍你到现在！”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应该感谢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让你变成被男人踹的流浪狗，这个孩子你不生也得生！”

“你别那么恶毒，凡事只想着自己。”

张晋的表情满是对我的怨恨和不满，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失望和愤怒，我只是轻轻地笑出了声。

我捏着放在口袋里的体检报告单，半晌，盯着张晋，一字一句，“张晋，你真觉得我该死？”


他愤愤不平地咒骂我：“我就知道，你存心想要害死我！

你个贱人，你就是彻头彻尾的毒妇，老子他妈给你害惨了！”

我笑嘻嘻，“张晋，你真的很该死。”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原以为张晋会放弃打我的主意，却没想到他还不死心，居然趁我不在，撬了我家的锁。

我一进门，就被他捂住嘴巴，死死地按在了床上，他已经完全疯了，边哭边笑：“哈哈哈！

林初，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老子只要让你怀孕，我就有救了！

我就能活下去了！”

现在的张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气色苍白，眼睛周围是重重的黑眼圈，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上。

他面目狰狞地撕扯我的衣服，“林初，你救救我好不好？

你给我怀个孩子吧？”

“老婆，我们复婚，我保证只要我还能捡回一条命，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你相信我！

真的！”

“好老婆，我把我的命都给你！”

我用力推他，但他还是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

张晋不停地吼叫，“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老子活下去可就靠你了，你他妈到底为什么要拒绝我？

你明明说过你很爱我的，你对我的爱到底去哪里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铆足了力气，提膝顶向他的命根子，片刻后，张晋捂住了自己的裆部，发出刺耳的喊叫声，我趁机将他推倒在地，并且打电话报警。

警察来得很快，张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的原谅，“林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你真的不能对我那么狠心，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我真的已经够可怜了！”

“老婆……”我连理都没有理他，对警察阐明了案发经过，配合做了笔录，又将我家的监控记录交了出去，张晋强奸的罪名板上钉钉。

但他并没有坐牢。

因为他的白血病已经恶化到连路都走不了的地步了。

他接连哭着给我打了三次电话，求我去医院探望他。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我还是去了。

现在的他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连从病床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苍白的脸看着我笑，有种怪异的感觉。

算算日子，这几天刚好是我的预产期。

如果当初张晋没有自私自利地要求我生下孩子别治病，那我肯定会顺顺利利生下孩子，脐带血也有机会救他一命。

可惜他亲手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红着眼，“林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其实自私的一直都是我，我是孤儿，我一个人孤单怕了，我不敢冒险，不想一个人面对往后的生活，所以我强迫你生下孩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不强求你，我只是想跟你好好道个歉……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可不可以把我葬在孩子的身边，我想一直陪着他。”

流产手术做完后，我把未出世的胎儿葬在了墓地。

我定定了看着张晋，然后不自觉笑了出来：“你会脏了他轮回的路。”

说完我直接转身离开。

张晋在我身后失声痛哭，不停忏悔。

但我不在乎。

就像我一直说的，他就是该死。

而我，我相信我会拥有美好璀璨的人生。

因为我本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