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家人早就饿了,听她说是卖野鸭蛋换来的。即使有点怀疑,也因为太想吃忽略了。
他们风卷残云般,大口大口吃掉碗里的打卤面。
低头猛吃,没有一个人说话。
吃完一碗立刻挑了另一碗,吃得停不下来。
不管男女吃饭都没个文静样子,饿虎扑食一般,把肉酱面吃得一点不剩。
傅兰秀自己也吃得香,她都不记得到底多久没吃肉了。
这面条里有肉味确实香,怪不得镇上有钱人会去饭馆里吃这个。
幸好她用粗面新加了不少面条进去,要不然带回来的那点生面条根本不够吃。
吃完饭,一家人都抱着肚子瘫在凳子上。
谁也没说话,太阳落山,外面的晚霞红通通的,比任何颜色的布料都要漂亮。
他们一起抬脸看着天,享受这难得的片刻自在。
齐雁最先说话打破了沉默,她手扶着肚子,撑着身体起来。
“我去刷碗。”
傅兰秀立刻喊她,“别动!你坐下,刚吃完饭,你又大着肚子,歇会。”
接着她目光严厉看着小三,看见他还在端着碗舔。
她踢踢小三的凳子。
“你去刷碗,饭不能白吃。”
周秋硕想反对,但刚刚挨打的屁股还疼,又吃到了这么香的面条,想了想还是去洗碗了。
傅兰秀看着小三听话不少,心里的气消了一些。
她以前就是管得太松了,以后必须把这个孩子管起来。
天黑下,她回到自己的里屋,坐在柜子边上看着柜子。
也不打开,就坐那看。
柜子里有三两银子,那可是三两。
三两对她来说是笔巨款了,光是想着自己有这么多钱,她就高兴。
看了一会她才摆好枕头睡着,可睡到一半,就梦见强盗进了门。
她柜子里的银子全都被他们一股脑给抢了,一个铜板都没给她留。
一下子惊醒,她喘着粗气。
看着熟悉的屋子,她意识到这是个梦。
“不行,要把这些钱花了才行。这么放着,我可不放心。”
有了上辈子的教训,她不能只攒钱不花钱。
节俭了一辈子,让她花钱她还不太会,得好好盘算。
她躺在被窝里算着这钱盖个大房子行不行,或者买地,买牛。
想着想着,忽然听见砰的一声。
她刚刚被噩梦吓到的心脏,又被吓得蹦起来。
接着听见门口传来老大的声音。
“娘,雁儿她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我不懂,您来看看。”
傅兰秀一下子精神了,听见老大的话,她思索了一下。
“不能啊,还有两个月呢,不能这么早生。我去看看。”
她努力回想,上辈子齐雁发生过这种事没有。
披上衣服去了侧屋,推门进去,就听见齐雁在炕上喊疼。
她过去看她的肚子和腿,发现腿上有血迹。
怀着胎儿见血,可不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要早产。
“老大,你去找刘郎中,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娘?不用,我还能忍。我感觉不是要生,就是有点不稳当,不用找郎中,费钱......”
齐雁疼痛中还要硬说话,说她不想找郎中,不想花钱。
傅兰秀听着,鼻子都酸了。
齐雁年纪还轻,还不到二十岁,还是半个孩子呢,却吃这样的苦。
看到这样的情景,她想起上辈子,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当时齐雁也发作过一次,她看见说没事,不用找大夫。
为了说服这些孩子,她还说,她怀孕的时候也这样,都是硬抗的。
实际上那是她骗人的。
齐雁就信了,生生扛过去,后面孩子生出来,就是一个有病的婴孩。
她将养了一阵子,孩子还是没养活,直接夭折了。
齐雁伤心不已,一下子身体更差了。
在第二个孩子也这样死后,她选择用上吊绳结束了可怜的一生。
傅兰秀不明白她当初咋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儿媳妇和孙子去死,就是不愿意花那么一点银钱。
重活一世,她终于明白,银钱没有人命重要。
“还磨蹭什么?我让你去就去,这孩子是我周家的长孙,必须留住!”
她说着还用力推了老大一把。
木讷的老大脸现喜色,起身就往外跑。
她则是上炕扶着齐雁,问她哪里不舒服,还轻轻帮她按摩肚子顺胎位。
她以为这些日子齐雁吃饱了,孩子就能保住。
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按了一会齐雁说道,“娘,叫人把老大追回来吧,别叫大夫了。一次诊费十个铜板,够买好几斤大米了。咱不看了,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什么不看了?给你看不看不要紧,你肚子是周家的长孙,他要是有个好歹,你负责?”
傅兰秀不好说她也担心齐雁,拿长孙做借口,把她狠狠骂了一句。
齐雁这才没声音。
感觉这一家人被苛待太久了,突然对他们好,他们还不适应。
还得骂着才能舒服。
没一会,老大把刘郎中请来了。
他上前给齐雁号脉,号完又仔细看了看齐雁的舌苔,最后一边说话一边开始写方子。
“她是怀孕消耗太多,母体承受不了了。需要药补和食补,要不然这孩子很危险。”
“可是最近这几天,她吃的挺好啊,鸡蛋面条啥的都没少吃。”
傅兰秀问出她的疑问,难道她这些菜不算补吗?
“鸡蛋啊,要是早几个月吃还有效果,现在吃有点晚了。还是抓药吧,再用大枣对上几样药材和瘦肉,给她熬汤喝。每天一碗肉汤,先喝半个月,到时候再叫我来,要是养好了,就不喝了。”
“什么?每天一碗?那得喝掉多少钱啊,我不喝。”
齐雁一听,就出声反对。
她声音颤巍巍的,伸手抓着傅兰秀的胳膊,手也在发抖。
傅兰秀知道,她是在害怕。
齐雁嫁过来的时候,家里只有个老父亲。
嫁过来一年后,父亲也过世了,还是老大出了银子给办的后事。
她这身份无依无靠,就很容易被欺负。
过去傅兰秀不但不怜惜她,还对她动辄打骂。
最触傅兰秀雷点的事情,就是钱。
一旦她花钱,傅兰秀就会骂她打她。
现在刘郎中说要给她喝肉汤,傅兰秀还没说什么呢,她就开始害怕了。
老大看见这情形,想说点什么求情,但他一向木讷,说不出口。
他砰一下双膝着地,给傅兰秀跪下了。
“娘,求您。”
傅兰秀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干什么玩意这是,她也没说不救啊!